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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步走出村庄外，走到小石桥，又顺着坎子下到桥下，来到小河沟边。小溪哗哗欢快的流淌着，好象欢迎我的到来。好清凉的溪水，溪水下的石块清晰可见，我把毛巾轻轻的放在水中打湿，慢慢的洗好脸。我望着清澈见底的溪水，听着溪水喧闹流淌。忽然听到有人惊讶的说，这不是下放学生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一看，原来是陈嘉如书记的媳妇，她姓戚，我在大队部见过她。她中等身材，五官端正，瓜子脸大眼睛，最显眼的是一条独辫子齐腰长。她手里提着竹篮，竹篮里还有青菜，象是来洗菜的。我说，戚大姐，我不是今早来的，我昨天晚上就住在瓦庙。她听了，觉得很奇怪，问，你昨晚在瓦庙歇的，住在哪家？我笑了笑说，我谁家也没住，就睡在瓦庙小学的大供桌上。她听了，十分惊奇的说，你一个人昨晚睡在学校供桌上。我肯定的点了点头，她说，你真胆大，敢在学校供桌上睡一夜，那也冷啊。我说，是有些冷，夜里都冻醒过一次。她一面和我说着话，一面把菜也洗好了。她说，你们下放学生也能吃苦，走，到我家吃早饭去。我说，好，陈书记在家吗？她说，他这几天都在西莲上面呢。
陈书记家就住在小桥边，几步就到了，门前路边的几株粗大的枫树，很高很挺拔。陈书记的父亲见我到家了，端个板凳，和我说着话。老人一辈子住在大山沟里，整个村子与世隔绝，他含辛茹苦，从小就让儿子读书，希望儿子能够走出这个被大山封闭的小山村。现在，他儿子走出去了，在西莲大队当上大队书记，他感到很光荣，很骄傲。我和老人正说话的工夫，戚大姐已将做好的早饭端了上来，碗里盛的是掛面，还放了些青菜。可见戚大姐手勤能干。她把碗放在大桌上一边，又端了一碗放在桌子上另一边，招呼她公公陪我吃饭。在缺粮的山区，掛面可是稀罕物，平时都是产妇、病人，以及家中来了贵客招待的，想不到，戚大姐如此厚道，用它招待我了。在陈书记家吃过早饭，向戚大姐和陈书记父亲告别后，我又来到小学校，整理一下工具包，背上后，来到村子里。昨天我走后，陈队长带人把定好位置的八九根杆子，都埋好了。
我正在看怎么拉线时，陈队长来了。他说下放学生，你来的好早。我笑着说，我昨天下午根本就没有回西莲。他说，没回，你在哪住的呢。我说，就在你们小学供桌上睡一夜。他不信，又和我一起来到小学。当他看到擦得干干净净的大供桌时，他才相信。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惊讶的说，下放学生，你真胆子大呢，平时天黑了，我们都不大进庙，现在虽说改成学校了，但还是忌讳，想不到你一个人在供桌上睡一夜。他又责怪的说，你昨晚不走，应该和我说一下，安排你住下，怎么说，也不能让你在这供桌上睡一夜呀。我笑着说，本来是回西莲的，走到这想看看陈仁民的，谁知他回家了，又耽误住时间天黑了，想想算了，就睡这那，没什么，天热，好凑乎。陈队长叹了口气说，走，到我家吃早饭。我笑着说，我吃过了，在陈书记家吃的。他问陈书记回来了吗？我说没有。陈队长说，今天要用几个人呢。我说，今天拉线就这几根杆子，再就是挨户装喇叭，一个人帮帮手就行了。陈队长说，那好，我来打下手，这几天队里好多活都放下了，现在正好让他们多赶赶活，我回去安排一下，吃口饭就来。我说你干你的事，我在庄子里看看。
瓦庙队住的集中，就一个大庄子和庄外周围的几户人家，共十四五户人家。我在瓦庙架线几天了，队里大人小孩几乎都认识我了。我来到瓦庙小学旁的几户人家门口，他们都热情的和我打着招呼，并叫我到他们家吃饭，我笑着回答说，吃过饭了，谢谢。他们不好意思的说，还没有吃我们家的饭呢，谢什么谢。山里人就这么朴实可敬。转了几家，陈队长来了，还扛着一梱广播线。我俩开始先拉线，他放线，拉紧。我上杆子扎线。不过两小时，这线都拉好了。又开始逐户安装喇叭。陈队长负责装地线，我开始把线入户，再接线装喇叭。快到中午时，已经装好八九户了。我正在屋里头，站在梯子上装喇叭时，听到有人喊小甄，小甄。陈队长在门外说，在这儿呢。在西莲，大家都喊我下放学生，喊我小甄的很少。是谁呢？我连忙答应一声，下梯子向门外一看，原来是陈嘉如书记来了。他看到我，大步走了过来，说，小甄，你在这忙呢，收工吧，到我家吃饭去。我说，那好吧，我把喇叭装好就去。陈书记说，好，我等你。他很有兴趣的看我装好喇叭，并说，听说你在小学大供桌上睡了一夜。我说，是啊，本来想找陈仁民通腿睡的，结果他回家了，我又懒得晚上回，第二天一早又来，又累又耽误时间，所以在小学凑乎睡一夜，就是有些冷，都还好。陈书记说，山里人有的迷信，这不敢那忌讳的，我住在大队部里，那过去不也是个大祠堂吗，住着不也没事吗。我俩说着话，喇叭也安好了。我正要把梯子搬到外面走廊上，陈队长说，你走吧，我来放梯子。
从大庄子上，又走过小石桥。我对陈书记说，今天早上都在你家吃过饭了，吃的是掛面呢。陈书记笑着说，早饭吃过了，这中饭就不吃啦，小甄，这几天在瓦庙拉线，累好了吧，听队里人说，你们钻树林子拉线，个个都掛伤了。我摸摸脸上掛伤的血口子，还隐隐作痛。进了他家，陈书记倒杯茶递给我，说今天从西莲下来，我一路都看了，这的确不好拉广播线，心里想还要二天才能搞好，没想到五天就干好了，今天能结束吗。我说，能，今天下昼就可以结束了，明天我就到金钩那五个队去。陈书记说，也只有二十多天了，按说要让你休息二天，可时间紧啊，你吃得消吗？我说，没事，睡一觉就歇过来了。他笑着说，小甄，你还真能吃苦呢。他接着说，金钩从大路架线到山头上的队不难，但这五个队住家分散在山坳里也不好干。我说，再不好干，也比这儿好干吧。陈书记笑了笑说，那比这儿好干多了。正说着话，戚大姐端着两个小火炉来了，我笑着对她说，戚大姐，我又来了。戚大姐笑着说，什么又来了，不是架线请也请不来啊，平时根本就没人来。陈书记说，这瓦庙是全油店公社最偏远的地方了，还难得找，路也难走，不是有事，一般都不出去的，到哪里都要走一二十里路，而且路上连个人家都没有。戚大姐把菜端上来了，今天真是过年了。那时，除了过年，根本吃不上肉。平时，也不杀猪，也不知陈书记从哪买来的。两个火锅，一个红烧肉，一个豆腐煮青菜，还有两个炒蔬菜。戚大姐招呼说，下放学生，坐吧，也没有菜，吃饭吧。陈书记说，来吃饭吧。戚大姐又把陈书记父亲喊来，我们四人坐下吃饭。这是我下放以来，吃的最香，最丰盛的一次饭。
吃过饭后，和陈书记全家打过招呼后，我来到大庄子里，把没安装好喇叭的一户装好后，又把村庄旁边的两户安装了，最后来到陈书记家。很快，他家的广播喇叭也装好了。我对陈书记说，瓦庙队安装广播喇叭全部结束了，我马上要回去了，你有没有信要我带到大队去。陈书记想了想说，我今天上午才从大队回来，没有什么事，你明天去金钩五个队架线时，看到孙主任，带信给他，说我明天回大队住下了，让他在金钩协助你把这五个队干好。我说，好，我明天一早去跟他说，再和他一起看看这五个队怎么干。陈书记说行。我向陈书记一家告辞后，又和陈队长来到队里保管室。陈队长说，还剩下两梱多广播线和其他物资怎么办。我看了看剩下的瓷葫芦，瓷夹板和喇叭说，剩下的广播线暂时放这儿，如果金钩五个队线不够，再带信给你，你派人送到大队部去，如果够了，就放在你们队，防止线断了，修的时候要用。我停了停说，留两个广播喇叭，防止有的坏了好换外，剩下的瓷葫芦，瓷夹板和喇叭，你派人明天挑到大队去，也不多，一个挑子就行了。陈队长高兴的说，照，照，你想的周到呢，照你说的办。告别陈队长，背上工具包，拿上脚扣和保险带，向着黑压压的大山走去。上过坡地，进入山林之中。阴森森的树林，陡峭崎岖的山路，弯弯的山道，山中空无一人，偶尔，我的脚步惊动了野鸟，突然扑楞着翅膀，惊叫着从山地丛林中飞出，倒把我惊了一跳。还有一些小动物，如猪獾子，灰野兔和一些叫不上名的小野物，也会在路边窜出。弯弯曲曲的陡上坡路，是瓦庙队与西莲大队的唯一通道，现在与这条难行的山路同行的，还有头上树梢上的广播线路，八一节后，瓦庙队的乡亲们，可以从小喇叭声中，听到新闻和国家大事，世界大事。他们不再寂寞，会听到戏曲，唱歌，相声等文娱节目，也不会与世隔绝了。想到这里，我心中涌出一些自豪感，这中间，也有我的付出，也有我洒下的汗水与辛劳。不知怎的，想到这里，我浑身又充满了干劲，脚步也加快了，上山也不觉得那么累了。
不知不觉，已爬过几道陡弯，我停下来，喘喘气，又擦把汗，抬头看到头顶上的广播线，前后看了看，这广播线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作杆子的，高低不同，长短不一，很不规律，但符合这陡坡山道山势，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吧，不好看，但很实用。走过陡坡，来到大横排路，站在路上，看看山脚下瓦庙队的小山村，在夕阳下，是那么遥远，那么宁静秀美。顺着横排路，缓缓向上，路也宽些平些，走了二里多，终于走到山顶。向山下瓦庙方向看，只见沟壑纵横，根本看不到大山下村庄的踪迹。红日西坠，我已经来到大队部门前。石尚云会计正在锁大队部大门，他见到我就说，小甄，瓦庙队干的怎样了。我得意的说，全部干好了。他不相信的说，都干好了。我说，都干好了。石会计高兴的说，哈哈，你真行，今天陈书记走时，我还说瓦庙还要两天才干好呢，想不到就干好了。我说，石会计，我看到陈书记了，中午在他家和他一起吃得饭。石会计说，他没带什么信吧。我说没有，只是让我在金钩架线时，看到孙习如主任，让他放心在金钩抓架线的事，陈书记明后天就回，住在大队部了。石会计和我一起向小店子走去，路上他说，他经过金钩队时，要不要和队长说一下，明天去架线。我说，那好呀，省的我跑了，让他明早派五个人，带上挖坑工具到大路边，我带他们规划线路，然后挖坑埋杆子。石会计说，好，我去跟他说。在小店子分手后，我回到保管室，烧饭，洗澡，洗衣服，然后看书睡觉。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抓紧洗漱，烧饭吃，然后背上工具包，拿上脚扣和保险带，扛上四根竹杆，向金钩队走去。这金钩队有山场，有地，有田，但都不多，二十多户，地少人多，缺粮有三个多月，工分值只有二三毛钱，在西莲是比较困难的缺粮队。我顺着大路，走过小店子，经过毛洼队上海知青住的地方。她（他）们五个知青，因为队里没有公房，到现在还分男女两处，在社员家借住，所以我也不常去。与新上队的上海知青比，我还是愿意和毛洼队的知青打交道。不管男女同学，都很热情大方，也很团结，与队里社员能打成一片，在队里干活也积极。三个女生干活正常，能按时出工，但两个男生却经常旷工，到处玩。这不，在小店子附近看到他们俩，高个子叫张治生，矮点的戴近视眼镜的叫陈宝林，他平时不大爱说话，队里社员都说他是老闷。张治生看到我，老远的喊了起来，西士瓦，西士瓦。这是毛洼队上海知青，给我起的绰号，把我的甄姓拆开叫西士瓦。我笑着迎了上去，张治生说，西土瓦，你去干什么。我说，到金钩队去架广播线，你们干什呢。张治生说，我们没事到处转转。我说，你们没事，不如和我一起去架线，架线好玩呀。张治生说，不去，不去，我们去了，你还不把我们整得累死。和他们说笑一会，我们各自散去。
来到路边金钩队的地界，看到路边有五六个人，有人说，下放学生，今天我们怎么干。一看，原来是金钩队的队长。我放下竹杆，对队长说，你们队广播杆子都准备好了吗？队长说，准备好了。我问瓷葫芦安好了吗，队长说，没有瓷葫芦，也不会安。我说，你派个人去大队部，领两包瓷葫芦和一包瓷夹板，然后找个木匠安瓷葫芦就行了。队长派个人去大队部领物资后，我说先顺着大路架线吧。金钩队二十多户，沿路主要有三个稍大点庄子，每个庄子也就五六户，还有几户零散的，都不远。我从附近最近的一个队里一户人家开始，顺着大路规划线路，让三个社员拿着竹杆，定下埋杆子位置，然后让剩下的人开始挖坑。规划线路，定下埋杆子位置很快，也就约一里多，我决定先把路上的线拉好后，再拉到村子里的线路，因为离路边近，也只要埋两三根杆子就行了。领架线物资的人回来了，我和队长来到队里保管室，又找来木匠，让他装瓷葫芦。一个上午顺着路挖坑埋杆子，一直干到中午吃饭时才散工。中午在队长家吃的饭，吃过饭了，又开始干。我让队长扛两梱线，他放线，拉线，我上杆子扎线，等我们线拉到位了，其他人也把杆子埋好了。接着开始往庄子和住的分散的人家架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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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9 19: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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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30 08:5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