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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小刺梅》3（上）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三章 飞来的石子
这几天，军管会把雁城闹了个底朝天！ 先是卫生队接管了“教会医院”，颇受战士们称誉的卫生队队长“刘一刀”，在欢庆的锣鼓声、军民的喝彩声中，亲自挂上了“雁城军管会医院”的牌匾，医院开门接诊，刘院长走马上任…… 再是姜茂林的治安组带着刚刚组建的仅有十几个人的“雁城人民自卫队”，大刀阔斧地查封了大大小小的“大烟馆”、“赌场”，彻底铲除了这个危害人民一百多年的社会毒瘤…… 与此同时，方淑娟与三排协助新成立的“雁城妇女会”，关闭了所有的娼馆妓院，所有的老鸨子、“大茶壶”们隔离审查，二百多娼妓集中在“怡花楼”，强迫接受教育、体检…… 人们解脱了罪恶的锁链，走出了黑暗，高高地昂起了头，感受到的是新奇，欢悦，喜庆，扬眉吐气！ 太阳尽情地释放着能量。阳坡上的枯枝草屑早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了，大地显露出她本来的面目。那土是黑黄黑黄的，松松的、软软的一层，使人感到了温暖、慈祥，像母亲一样的温暖、慈祥！倒是她的孩子——那些皴裂着皮肤的大树和低矮的灌木，零零散散地蜷着身子，保护着、孕育着即将放开的叶芽新蕾，勇敢地面对数九寒天、风刀冰剑，向人们传达着春的信息！ 然而，形势的发展，并不像人们想象得那样天真、美好。街道上、茶馆里、商铺前、餐桌旁……人们在互相传递胜利喜悦的同时，也在传递着某种“严峻”、某种“惊恐”、甚至是某种“不寒而栗”……
义祥六陈商行的门还没开，人们就早早排起了长队。一个个带着帽子、头巾，耸着肩，两手交叉在袖管里；胳膊上、膀子上搭着个粮口袋；眉毛上、额前的头发上挂着白霜，嘴里不时地吐着白气；腿略弯着，不少人还跺着脚儿。尽管天气这般寒冷，人们还是闭不上那两片兴奋、猜疑、怨恨、期待的嘴唇，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说着体己的知心话儿，或在谈论着什么。 “……这几天有小刺梅的消息吗？”面黄肌瘦、戴蓝头巾的二丫儿娘小声地正和身边的一个戴毛线帽的女人交谈着。 “我说二丫儿她娘，你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咳，不瞒你说，”二丫儿娘向前挪了一步，神神秘秘地说，“大兵进城那天，我们家二丫儿回来了，她说是小刺梅救了她。” “是吗？”带毛线帽女人惊奇地反问道。 “我这不是想打听准了，真要是他，还真得好好谢谢人家呢。”二丫儿娘琢磨着接着说，“可这话又说回来，你说，一个盗贼，和咱又不沾亲，又不带故，他怎么会救人呢？” “那也说不准呢，”戴毛线帽女人故意用胳膊肘儿碰了二丫儿娘一下，悄声说，“说不定，人家看上你家二丫儿了呢！” “你瞧你，都什么岁数了？还老不正经！”二丫儿娘责怪般地说完，又换了个口气，“要不是那些大兵把那些个窑子都关了，把老鸨子都逮起来，我还真不敢跟你说呢，就你那张臭嘴！” “倒也是啊！”戴毛线帽女人略有所思地说，“我家对门的那个‘暖春阁’，这几天大门紧闭，黑灯瞎火的，一点动静都没了。唉，你说，他们把那些‘鸡’都弄哪儿去了？” “谁知道呢？” “该不是给那些当兵的，一人发一个老婆吧？” “不能吧？你当他们是小鬼子呢？” …… “怎么又涨了？还叫不叫人活呀！”一个男人的叫喊声打断了她们的悄悄话，抬头朝前一看—— 排在前面的人有的伸着胳膊，扯着嗓子在叫喊；有的数着手上的金圆券，合计着还够买多少粮。一个伙计在摘门板，刚刚挂在门前的，还在晃动的粮价牌上写着：高粱米，二千元…… 排队买粮的人们叫着，嚷着，声音越来越大，挥舞的拳头越来越多！前边已不成队了，愤怒的人们向前挤着，拥着……不知是谁的拳头打在了摘门板的伙计身上，吓得那伙计抱着头，钻进了店。 “各位，各位！”陈掌柜站在门口，连连地拱着手，高声喊着，喊了好一会儿，才静下来。陈掌柜振振有词地大声说：“各位乡亲，各位乡亲！非是我陈某有意跟大家过不去，我也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到处都在打仗，这粮食，它、它进不来呀！” “他净胡扯！”有人嚷道。 一个有了把年纪的老者挤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陈掌柜的衣襟，吼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你跟大伙儿说说，今个咋比昨儿个又涨了！” “他老叔，我也是没法子呀！”陈掌柜使劲地推开老者的手，冲着激愤的人群喊道：“大伙儿……” “哎呀！”陈掌柜刚一张嘴说话，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颗石子，正打在陈掌柜的左眼眶上。他连忙用手捂着眼，弯下了腰。 “噫？……”诧异中的人们不知是怎么回事，纷纷回头张望。 “下黑手哇！谁呀？你他娘的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呀！”谁也没注意，陈掌柜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围着粉红头巾的女人。她当众嚷了两嗓子，赶忙弯下腰来，掰着陈掌柜捂着眼的手，浪声浪气地问：“流血了吗？我看看，我看看。” 大伙儿一看，认得！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陈掌柜休了，开着‘暗门子’，又和陈掌柜缠缠绵绵、三天不见浑身发痒的骚货，陈掌柜的原三姨太！ “你算哪瓣子蒜呀？滚吧！” “骚娘们儿，呸！回家暖窝子去吧！” “呕，呕……！”不少人哄开了。 “嚷什么，嚷什么！”一脸细皮嫩肉，就是恼羞成怒也难收媚眼的三姨太，手里挥舞着一把扫帚，冲着人们吼道，“再闹，我找军管会去，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抓起来！都抓起来！”她一边叫嚷着，一边扶着陈掌柜，“走，咱瞧大夫去！” 陈掌柜用力甩开她的手，没好气地嚷道：“我没那么娇气！”推着她的背，“快走吧，别在这儿添乱了！” “好，我走，我走，叫你们她娘的闹个够！”三姨太傲慢地昂着头，左右摆动着扫帚，朝人群走去。 大概是人们晓得她胡搅蛮缠、沾谁赖谁的本事，也许是人们不屑与她计较，还许是人们怕惹上“一身骚”等等缘故吧，竟然躲着、退着，给她让出了一条道儿。 三姨太笑了！她得意地把手中的扫帚朝后一扔，迈开大步，哼着小曲儿，走了。可就在她要走出人群的时候，又飞来一颗石子，正打在她右脚踝上—— “唉——呦！”她侧身倒在地上，左手揉着右脚踝，骂道，“谁他娘的硬棒了？跟老娘摆横！” “哈，哈，哈……”人群中哄起一阵笑声，接着是奚落声，“呕、呕”的哄骂声…… 就在人们哄闹着赶走三姨太的时候，不远处，一群要饭孩子的叫喊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天亮了，解放了； 军管会，舍粥了……” 他们的叫喊声提醒了商行前骚动的人们，有人扯着嗓子问：“在哪儿呀？” “火车站、鱼市、军管会，开了三处呢！”听声音，是马大山的喊声。 人们觉得有望了，互相招呼着急匆匆地走开了。有人随他们跑去，也有人进了粮行。总之，几乎酿成事端的态势平息了。
“你的分析有道理。”王主任离开座椅，吸着烟走到桌前，慢吞吞地说，“金圆券迅速贬值，粮食紧张，这是社会问题，大部队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把烟死死地摁灭在烟灰缸里，接着说，“另一方面，要警惕敌人在货币、粮价上推波助澜，得到他们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把我们扼杀在摇篮里。” “我从侦察连、自卫队抽了些人，对钱庄，对重点的工厂、粮行、煤铺进行定点侦查，摸清他们的人脉关系，把上台表演的，幕后指挥的，都弄清楚。”姜茂林汇报说。 “很有必要。”王主任慢慢地卷着烟，沉思着说，“报务班昨夜报告说，发现了不明信号的电台。尽管方位、频率还不清楚，至少说明，敌人没有消停，他们转变了活动方式。”他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问道，“他们向你报告了吗？” “没……”姜茂林迟疑了片刻，换了个说法，“也许，还没来得及吧？” “你这是怎么了？”王主任把神奇的目光投向了姜茂林，“这是战场，是斗争，是你死我活呀，我的同志！来不得半点遮遮掩掩！”王主任用力地掐灭了手中的卷烟，一字一板地说，“敌情动态你要全面掌握起来，要他们直接向你报告！” “是。”姜茂林以立正的军姿郑重地接受着命令。 “坐下，坐下。”王主任说着，坐在了沙发上，接着说，“粮食的问题，我已向部队首长作了汇报。首长说，不仅粮食有问题，被服也有问题，有的部队还穿着单衣，要我们立即组织生产。” “国民党留下的被服厂我已经看了……”姜茂林的汇报，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好……嗯……嗯。”王主任听着电话，不时地点头说好，“不管有多少人，一定要保证买不起粮的老百姓喝上一碗热粥！” “是！请首长放心。”听筒中传来对方大声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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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6 13: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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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7 08:3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