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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小刺梅》6（上）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六章 我叫“马蛋儿”
屋外，寒风凛冽。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推走了乌云，掀开了头上黑色的面纱，露出了笑脸，把银色的月光洒向这古老幽静的山川。 屋内，热气腾腾。 铁桶里燃烧的木柴不时地发出“噼啪”声，那忽强忽弱的火光与那跳动闪亮的烛光相辉映，把个小屋照得通亮；火的热能迸发出来，与这十几个肌体的活力相互渗透，使人感到暖洋洋、热乎乎的。 十几个孩子坐在地上，围成个大半圆，亲热地冲着成子、娟子“叔叔”、“阿姨”地叫着，弄得成子不知所措，坐在地上，两只手攥在一起，使劲儿地揉搓着。娟子倒像是见过这场面，站起来不慌不忙地说：“我叫娟子，他叫成子，你们叫我娟子姐，叫他成子哥好不好呀？” “好！”孩子们几乎是异口同声，显得异常兴奋。 “好，那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我来说吧。”先头出来的那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站起来首先自报家门，“我叫马蛋儿。”然后依次指着男孩子说，“这是牛蛋儿、羊蛋儿、驴蛋儿、狗蛋儿，这个最小的大小伙子叫兔蛋儿。”随后他又指着每个女孩子，说着她们的名字。经他介绍，成子、娟子得知，那个跟着小刺梅买粮的女孩儿叫“鹅蛋儿”；那个说认识娟子的女孩儿叫“鸭蛋儿”；随即两个稍小一点的女孩儿分别叫“鸡蛋儿”、“燕蛋儿”。最后，马蛋儿拉过那个仅有两三岁的小女孩儿：“这是我们最小最小的小妹妹……” 没等他把话说完，那小女孩儿走到大家面前手舞足蹈地抢过话头，神气十足地说：“我最小，我叫小鸟蛋儿，小鸟会飞，我要飞喽！”说着，她平展着双臂，迈着还走不太利索的小脚，绕着围成的人圈儿转了起来…… 好奇怪的名字！男孩子均以农家相关的四足走兽相称，女孩儿则以农家常喂养的飞禽冠名，整齐之至，独具匠心！ “我想，你们的名字，一定是你们的刺梅姐姐给你们起的吧？”成子思索着，微笑着，显得那么慈祥。 “是啊，是啊。”孩子们回答着。 “刺梅姐姐干嘛要给你们起这样的名字呀？”娟子也好奇，不禁轻声地发问。 孩子们不吭声了。是他们不知该怎样回答，还是娟子的问话触动了他们心中的疮痍？反正，他们没有回答。一时间，屋子里静极了，只听见木柴的燃烧声以及身边孩子们的呼吸声。 成子站了起来，走到东山墙边，拿起几块木柴，走过来扔进了燃木柴的铁桶，像是发现了什么：“你们晚上住哪儿呀？” 孩子们有的用手指了指，有的用嘴努了努。成子、娟子顺着他们手指嘴努的方向，看到地上铺着的一片片柴草，靠墙边，还有一个个的小包袱。看来里面包的是衣服，夜晚还要当枕头用。 娟子坐在地上，把那个叫“鸟蛋儿”的小姑娘搂在怀里，扬起头说：“给我和成子哥讲讲你们的故事，你们姓什么叫什么？家在哪儿？怎么跟刺梅姐姐认识的？好不好？”娟子的提议，打破了这屋里的沉寂，得到了孩子们的响应，顿时，屋里响起了一阵“好哇，好哇”的叫嚷声。 “马蛋儿，你最大，你带个头儿。”娟子好像一点也不陌生，直接点了“马蛋儿”的名。 “好吧。”马蛋儿站起来，好像很懂礼貌，低着头，两只小手不知怎样放才好，显得很紧张。 “坐，坐。”成子来到他身边，轻轻地按住他的肩膀，随即他俩人都坐在了地上。成子的大手紧紧地拉着他的小手，叮嘱道：“别急，慢慢说。” 那男孩儿“嗯”地点了点头，说：“我姓孙，是城东孙家店村的，今年十四岁了。我和妹妹，就是那个叫鸭蛋儿的女孩儿，是刺梅姐姐买来的。” 什么——？没听错吧？小刺梅买人？还一买就是两个？ 成子、娟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心头一震，但来不及多想，只有耐心地听下去。 马蛋儿慢慢地拉开了话匣子，大家都像在听故事。谁也没注意，什么时候那个叫“鸭蛋儿”的姑娘悄悄地靠在了她哥哥身边，紧紧地拉着他的另一只手。 “那是前年秋天，刚过八月十五，我爸爸病死了。家里就我和妹妹，那年她十岁。为了安葬我的爸爸，我只好……”
街道上，在卖菜的、卖西瓜的、卖山渣山杏的……算命的贩摊旁，在匆忙往来的噪杂人流中，一个身着打着粗针大线补丁衣服、脸庞黑瘦但还算长得结实的男孩儿，背着一个“卖身葬父”的小木牌儿，低着头，跪着向路人乞求着。不时有穿着洋布花汗衫、丝绸小褂儿、扎着领带、带着墨镜的人低头打量这个孩子—— 有人嗤之以鼻：“瞧那脏样儿！” 有人施舍几个小钱儿：“真够可怜的！” 也有人发牢骚：“什么世道哇！” …… “你怎么自个儿卖自个儿呢？”快到黄昏的时候，一个十三四岁、身穿蓝色短袖小褂儿紫黑色土布长裤的女孩儿蹲在他的面前。她那通红的脸颊、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以及头上梳着的两把“小刷子”，都隐藏不住她那孩子般的稚气。她身后，站着一个脸色苍白、身穿土布衣裤的干巴巴的老太太。 “去！一边玩去！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拿我开心了！” “谁拿你开心了？”那女孩儿劈头就是一句，口气还很硬，“说吧，多少钱？”那女孩儿大大方方，一看便知是在社会上混的人，尤其是那一对频频闪动的大眼睛，显得十分机警和果断。 “你……？买我？”男孩儿瞪着让人难以相信的眼睛。 “我就不能买你吗？”女孩儿看着他，“咯咯”地笑着说。 “我不要钱，只是……”男孩儿指了指身上的木牌儿，“除了这，我还，还……”男孩儿有些胆怯，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爸的后事我给办了，还有什么？说！”女孩儿倒是很干脆，像个主事儿的人，说出的话，不容人不信。 “我还有个妹妹……” “行了，别说了，我一块儿买了！”她猛地一伸手，拿起那块“卖身”的木牌儿扔在了一边，“走吧！” 那男孩儿没动。他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也不敢想自己竟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两三岁的女孩儿买走。他抬头看看女孩儿身后的老太太，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老太太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有一丝微笑。 “起来，跟我走！”女孩儿拉扯着他肩头的衣服。他站起来，跟着她走了。 他们这一走，围观者一片喧哗—— 有人赞许：“真有好心人啊！” 有人猜忌：“那买人的小姑娘是谁家的？和她一起的老太太是她什么人？有谁认识她们？” 也有人说风凉话：“该不是买个上门女婿吧？” 还有人流里流气地议论：“你还别说，我看那小娘们儿，还他妈的真叫个‘泼儿’！” 让人们说去吧！那姑娘根本不予理睬。她一手搀扶着老太太，一手领着刚买来的男孩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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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2 13:3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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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3 16: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