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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小刺梅》7（下）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七章 星星爱夜空
“共产党解放军也能给我报仇吗？”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吭声，只是在听别人讲话，有些沉稳的鹅蛋儿再也忍不住了，站在成子面前急切地问。 “是呀！你是鹅蛋儿吧？你还没说……” “快去抓他呀！”没等成子把话说完，她激动地嚷了起来。接着一下子跪倒在成子面前，声泪俱下地说：“大哥哥，今天在义祥商行里的那个人，就是带兵抓我爸爸妈妈的人，你们快去抓他呀……！” 鹅蛋儿犹如霹雷般的这一爆发，她那第一句“快去抓他呀”的呐喊，满屋的人首先感到的是惊悚，继而又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空气也变得紧张起来了。听到她后边说的话，大家才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她的痛楚、她的压抑以及深埋在她心底的怒火，也知道了事态的严重。 娟子看她还跪在那儿抹泪儿，动了动身子，大概是想放下怀里搂着的小鸟蛋儿，把她扶起来。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成子看见了，他明白了娟子的动意，赶忙扶起了鹅蛋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搂着她的肩头，轻声地对她说：“那个人是谁？怎么回事儿？慢慢说，我和你娟子姐，还有军管会都给你做主！” “我姓吴，叫吴静雯，爸爸是个卖书的，在斜街把角儿有一个书店……” “是‘渊古书店’吧？”成子打断了她的话，试探着问。 “嗯。”鹅蛋儿觉得很奇怪，瞪起眼疑惑地看着成子。 “你爸爸叫吴宝琨，你妈妈叫于淑娴，对吧？” “你怎么知道？” 面对成子这一连串的问话，不仅是鹅蛋儿愣了，孩子们愣了，就连娟子也愣了。她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成子。成子没顾上理她，还是一个劲儿地在问，而且神情越来越紧张：“你有一个哥哥，比你大两岁，叫吴静宣？” “是啊，你是……？” “你就是吴宝琨、于淑娴的女儿吴静雯呀！”成子激动得几乎蹦了起来，一把拉起鹅蛋儿，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悲愤、同情、自责地说，“我们来晚了！来晚了！让你受苦啦！” 原来，鹅蛋儿的父母都是雁城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他们经营的“渊古书店”既是他们的职业护身，又是地下党组织的主要办事地点之一。在雁城解放前四个月左右的一次进城侦查中，姜茂林见过她的父母，还和他们一起讨论如何解放雁城。可就在那次会面后不久，反动派开始了大搜捕、大屠杀，鹅蛋儿的父母和三十多名地下党人以及他们的妻儿老小被反动派残酷地杀害了…… 听了成子的诉说，有的孩子流下了热泪，有的孩子握紧了拳头。方淑娟也明白了：鹅蛋儿是那场大屠杀的幸存者，是先烈留下的骨肉呀！ 成子接着问：“你还记得到你家去过的一个姓姜的叔叔吗？” 鹅蛋儿摇了摇头，挂着泪花的眼闪动着几分困惑。 “他可惦记着你们呢。”成子心情沉重地说，“那天一攻进雁城，你姜叔叔就带着我们去了你家。就是在那儿，他沉痛地述说了你们的遭遇。”他用手背擦了擦鹅蛋儿脸上的泪水，扶着她坐下，“快说说，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哥哥呢？” “那天，”鹅蛋儿回忆着说，“……我和哥哥被两个黑狗子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他们逮住了，哥哥把我推进了一个穿堂院。我进门，刺梅姐姐刚好要出门，看见我被人追赶，连忙把我藏在院子大门的后边，她自己却倚在大门口，若无其事地一边摆弄着着花手绢，一边看着街上。两声枪响后，就听有个黑狗子嚷，‘小崽子，上西天共产去吧！’又听另一个黑狗子喊，‘别让那个小崽子跑喽！’他俩跑过来，在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刺梅姐姐也不搭理他们，见他们紧的不走，刺梅姐姐说了句，‘看什么看？要不要老娘喂你两口奶呀？’没想到，就这一句，那两个黑狗子吓得灰溜溜地跑了！”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笑了。但，她很快抿住了嘴唇接着说，“后来，刺梅姐姐就把我打扮成个要饭的小叫花子，送到鱼市马帮主那儿躲了两天……再后来，她就把我领到这儿来了。” “刚才你说带兵抓你们的人，是陈掌柜？”成子关心地问。 “不，不是，是坐在那儿的，大高个儿，留着中分头的那个。”鹅蛋儿的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声音虽不是很大，但语气中带着自信和肯定。 “知道他叫什么吗？”成子又是一句追问。 “蔡掌柜。”鹅蛋儿说这话时身上有些发抖，但她马上镇定下来，十分肯定地说，“远东电器行的蔡掌柜。” 蔡掌柜？成子心头一震：他不是死了吗……？还没容他多想，娟子想起了路上那两个劫匪的话，抬起头，冲着成子说：“刚才路上那几个劫道的不是说，那人姓齐，是齐家二少爷吗？” “这个问题留给咱们调查吧！”成子忍住眼中滚动欲出的泪水，大声对孩子们说：“咱们雁城解放了，凡是欺压老百姓、迫害革命者的反动派、汉奸、恶霸，一个也跑不了。鹅蛋儿，不，应该叫你吴静雯，你就放心吧！” 鹅蛋儿似乎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抿着微笑的嘴唇，红着脸，点了点头。
“解放了，咱们就不再受穷了。”娟子看着眼前的这群孩子，“你们也用不着这么躲躲藏藏的了，没人敢欺负你们了！”她提高了嗓门，激动地说，“以后，你们要上学，要认字学文化……” “我们现在就认识字儿，鹅蛋儿姐姐教的！”那个叫鸡蛋儿的女孩儿突然抢过话头，自豪地说，“我们都认识一百二十个字了。” “不是，是一百二十一个！”狗蛋儿认真地赶忙过来纠正。 于是两个孩子互不相让，一个说“一百二十”，一个说“一百二十一”地争了起来。他俩这一争，有的孩子也掺合进来，各说各的理儿，顿时来了一阵“锣鼓齐鸣”。看他们涨红的小脸儿、较真的姿态、一个比一个高的声调以及他们互不相让的劲头儿，真令人好笑。 “好了，好了，孩子们，别争了！听我说。”娟子轻轻地放下抱着的小鸟蛋儿，连连地拍着手，大声说，“以后呀，你们要学几百、几千个字，要会读书、会算数儿、学画画儿、学唱歌……” “我们会唱歌，刺梅姐姐教我们唱歌。”又是那个叫鸡蛋儿的女孩儿调皮地打断了娟子的话。 “刺梅姐姐教你们唱的是什么歌呀？”娟子大概是担心又会有孩子站出来反驳争吵，没容工夫就向孩子们发问，还提出了要求，“你们唱给我和成子哥听，好吗？” “好！”孩子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咱们就唱《星星爱夜空》吧。”马蛋儿站起来，摆着手，指挥着，“一、二！” 随着马蛋儿一声令下，孩子们兴奋地、有节奏地摇着头，拖着童声稚气的长音儿，一字一板地唱了起来。他们唱道—— “满天的星星呦， 星星爱夜空； 山上的牛羊呦， 牛羊爱草青； 游水的鱼儿呦， 鱼儿爱水清； 满坡的鲜花儿呦， 花儿爱蜜蜂。 山里的孩子呦， 孩子们爱人生； 人生多苦难呦， 有难穷帮穷； 人穷志不短呦， 长大变雄鹰； 人人爱人人呦， 天下有太平。” 听着他们甜美的歌谣，看着一张张稚嫩的笑脸儿，成子想：这是一群多好的孩子呀！他们的心底是那么的单纯、质朴、善良！他们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难，不管他们是否懂得了“解放”的含义，今晚，他们是幸福的；今后，他们会更幸福！ 娟子的脑海中却展现出另一幅美丽的画卷：在峰峦起伏的山坳里，小刺梅和孩子们围坐在湖边的大柳树下，看着落日的余晖洒在蓝色的湖面上，看着被阵阵微风吹起的层层涟漪；看着大雁在空中盘旋、小鸟儿在枝头鸣叫，还有鱼儿、野鸭在水中相互戏耍。他们呼吸着，不！是享受着随风飘来的花香、草香，拿腔做调却又自由自在地唱着他们喜爱的歌谣，简直就是到了桃源仙境！ 孩子们唱完了，成子、娟子带头鼓起掌来。 在欢快激动的掌声中，娟子拉过那个叫“鸭蛋儿”的小姑娘，轻声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我病了，那天夜里折腾了一宿……”她把娟子拉到一边，低声说，“刺梅姐姐见我吐了血，一大早就骑着马带我去看病。刚走到成衣铺的那个路口，就看见你们一群人排着队向西跑，看见那个站在大门口光着屁股，冻得浑身发紫的小孩儿……”说完，她跷着脚尖儿，伏在娟子的耳边神秘地说：“回来的时候，刺梅姐姐夸了你一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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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5 14: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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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6 08:24: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