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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小刺梅》17（下）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十七章 绰号的由来
“您先别急。”师爷显得更加神秘了，“九个九是对上了，但这女孩子是‘鸟’还是‘凤’，咱还得看看！” “咋个看法？”龙爷的眼神变得异常奇怪，盯着师爷。 “是凤，自会落窝；是鸟，肯定飞走。”师爷像是胸藏谶秘，对龙爷说，“您就瞧着吧！” 他站起身来，走到丫头跟前说：“你要是只凤，就落在海龙门，龙爷不仅传你手艺，还给你娘治病，保她吃住无忧；你要是只鸟，尽管远走高飞！” 师爷的话，确实让丫头有些惊喜，使她在这天地不应、神佛不佑、潦倒无助中看到了一线生机。可是，能有这样的好事吗？天上真会掉馅饼？丫头不敢相信。何况，他们说的话她也听不懂，什么鸟呀、凤呀的，也不知该怎么回话。 “我说三句话，你听好了，好好掂量掂量，是凤你就落窝；是鸟你抬腿就走，我海龙门绝不拦你！”师爷走过来，站在丫头面前，严肃地扳着手指说，“第一句，龙爷的祖传手艺是偷，你愿不愿学？第二句，要学手艺，就要守海龙门的门规；只是海龙门从不向女子传艺，也不可能为你去改门规，你能不能守？最后一句，凡新人进门，都得亮条子量身板，看看你是块什么料，你敢不敢亮？” 好厉害的三句话！挣开了口袋，得让你自己往里钻！进了贼窝就得守这帮汉子、爷们的门规；你要是应了，就得把自个儿当男的，还得立竿见影，做出个样来！ “前辈，莫怪小的无知。”丫头心想，不管我吃多少苦，也要先把娘的病治好，也要保住命，先活下去再说！于是，她下决心去钻这个贼窝，问道，“不知什么叫条子，咋个亮法？” “你就没下过河，没洗过澡，没听说过浪里白条吗？”管家笑着反问道，“咋亮，用得着我教你吗？” 咳！丫头算弄懂了：说了半天，这“亮条子”不就是脱衣服吗？怪不得方才那个大小伙子过来就撕扯我的衣服哩！丫头狠了狠心，为了娘，为了活着，只有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于是，她三下五除二地脱了个精光，赤条条地站在这三个老者面前……
“你可真行！”娟子同情怜悯的话语中带着钦佩和冲动。 “逼得呗！人家是被逼上梁山，我是被逼进了贼窝！悖着祖训，辱着家风，受着良心的谴责，精神的折磨，跟人家去学偷！”小刺梅苦笑着，“也就是那时我还小，好多事也不懂，再加上打小就和一帮男孩子下河摸鱼洗澡，要搁现在呀，我宁可去死！”她仰脸看着天花板，有些颤抖的声音揭示着当时的无奈，“后来我娘说，人啊，该着，这就是命啊！” “你娘呢？她的病？”娟子沉浸在小刺梅的讲述中，问道。 “那帮人还算讲义气。那天还没等我穿好衣服，那个管家单腿跪地、双手抱拳地说了句‘恭贺龙哥喜得雏凤’，然后就出去吩咐九爷他们去接我娘了。”小刺梅接着说，“找到我娘的时候，她已经不省人事了。九爷他们弄了辆马车，把我娘拉到了海龙门，直接去了后院。管家已安排腾出了一间房，还找来一个女孩儿伺候。师爷又给娘把了脉，重开了药。唉，我娘总算捡回来一条命！可自打她病好以后，反应迟钝了，也不爱说话了，整天就知道在菩萨面前念经，不仅是人更显老了，而是整个的人都变了！” “你没多劝劝她？”娟子像是体会到了小刺梅娘此时矛盾、无奈、痛苦的心绪，随口问道。 “那天晚上，我娘醒过来了。我喂她喝了口面餬，他们就把我和娘分开了，说是学艺期间不许见家人。”小刺梅苦笑着说，“以后哇，我就和九爷的那帮徒弟，一口锅里吃饭，一铺炕上睡觉，一混就是一年多！” “你就不怕？”娟子似乎不可理解，红着脸小声问道，“那些大小伙子，就那么老实？” “他们不敢。”小刺梅接过姜茂林端去的水杯，抿了一口水有些得意地说，“有龙爷罩着呢！有一次九爷叫了我一声‘师妹’，龙爷大发雷霆地训了他好半天！连九爷都不敢造次，他们，有那个胆吗？” “按辈份，九爷不叫你师妹，叫你啥呀？”娟子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啥辈份呀？谁也弄不懂龙爷是咋想的，他们师徒三代都叫我‘凤姑娘’。” “这么说，‘小刺梅’这个绰号，是龙爷给你起的喽？”姜茂林白了娟子一眼，暗示她别把话题扯远了。 “不是龙爷，是他那个师爷说的。”小刺梅稍有些兴奋，激动。她说，那是一年后她出徒的时候，龙爷的九个徒弟全到了，很是热闹。先是摆香案祭祖，然后小刺梅要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偷出龙爷放在九个人身上的东西，方可出徒。
在“急急风”的锣鼓声中，丫头，也就是龙爷他们叫的“凤姑娘”，一身大红色的练功服，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戏弄着龙爷的九个徒孙。一会儿似飞燕展翅，一会儿又宛若蜻蜓点水；向上一个“青龙钻天”，落地又一个“海底捞月”；往左一个“猿臂勾手”，靠右又是一个“雾里探花”，再来一个“猛虎出山”！……直把这九个徒孙儿耍得团团转，有的根本不知她怎样下的手，身上的物什就飞了。亏得他们还都学了些本事，懂得些门道！ 龙爷笑得合不拢嘴，对他的九个徒儿说：“你们瞧这只小雏凤，有多灵巧！只要她在你身边一蹭，就得‘活儿’了！” “一蹭就得‘活儿’，说得好！”师爷翘起大拇指赞叹着说，“这才半炷香，已经八个了。唉，咱们就叫她‘小蹭梅’吧？龙哥，您说呢？” “小蹭没？一蹭就没，好，好！”龙爷兴奋地说。 “不，不是物什有没有的‘没’。” “那你说的是哪个‘没’呀？” “她不是姓梅吗？总得挂她的姓呀！”师爷风趣地说，“豆腐王、茶汤李……不都挂着姓吗？所以……” “噢——小蹭梅？”龙爷思量着笑着说，“好，好！这个名号起得好!”
原来，“小刺梅”这个绰号的应有之义，既不是懿德茶馆里白胡子老汉讲的“梅枝上的刺儿，扎你一下又无大碍”的“小刺梅”；也不是古董摊老板讲的“从你身边一蹭，你那东西一准没”的“小蹭没”，而是带有称赞这个梅姓小女孩儿偷技之义的“小蹭梅！” 然而，就绰号而言，姜茂林说，我更喜欢叫她“小刺梅”！ 其实，姜茂林更希望：这株在冰刀寒剑中磨砺、朔风砾雪中铸魂的小梅树，尽早祛除歪枝病杈，长成直挺挺的大树，绽放出生机勃发的梅花——那必将是火红火红的生命之花！ “你既然不愿去偷，还总是在折磨自己，没想过跑吗？”姜茂林又提出了问题。 “开始没想。人嘛，总得知恩图报呀！人家救了我娘一条命，合着娘病好了，我们拔腿就走，那还叫人吗？”小刺梅的回答很坦诚。她看着姜茂林，认真地反问道：“您说，有钱人满嘴流油，仗势欺人；没钱人就得被人欺，就得穷死病死饿死，这世道公平吗？” “所以，你就专偷有钱人，是吗？”娟子抢过了话头。见小刺梅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后来，咋又……” “你真是刨根问底呀，你是想问我怎么离开的海龙门，到这雁城来了，是不是？”小刺梅抢过娟子的话头儿，不知为什么，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很是羞涩地咬着娟子的耳朵小声说，“十三岁那年，我长大了。”然后她又面对着姜茂林红着脸说，“还记得刚才我说过的一句‘甲子开花’的话吗？你们想没想过龙爷为啥不让九爷管我叫师妹？他，他……”小刺梅激愤地、咬牙切齿地吐着每一个字，“他一个糟老头子，竟要龙凤呈祥，‘甲子开花’就是他六十岁，我要给他生儿子！” 姜茂林和方淑娟都大彻大悟了：小刺梅为什么对“凤”字这样反感，一听见这个字就大发雷霆！原来，不仅是因为这个“凤”字，让她进了贼窝当了贼！也不全是因为社会上流传的“九龙一凤”，是人人厌恶的盗贼的代名词！还因为这个“凤”字，这个仅仅十三岁的姑娘差点儿成了五十七岁龙爷的老婆！ 幸亏，她们溜得及时！ 用小刺梅的话说，她也算对得起龙爷了。人不能一错再错，毁掉自己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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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0 14:5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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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1 09:0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