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的知青生活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六十六）

 

人在饥饿的时侯，对食物的向往没有受过饥饿的人恐怕很难体会的到。这个时侯不管是什么食物，只要是能吃顶饱都会比爹娘要亲。对于王振铎几乎是丧失了生命弄来的二三十斤土豆，大家的眼里闪放着异样的目光，目光如口，似乎能把这些土豆通过目光生吞到肚子里去。虽然土豆上的土泥由于无清水冲冼，大家也来不及弄熟，每人拿起一个土豆胡乱地在衣服上擦了几下，用牙将土豆的表皮啃掉，狼吞虎咽三二口就下了肚。在我们当时的记忆里，以前所有吃过的食物都比不上此时下到肚子里 的土豆是那样的鲜美，甘甜，滋润和实在。几个生土豆下肚后，勃勃生机由于土豆的作用在每一个知青的体内奔腾咆哮着，六七天以来我们的脸上第一次蹦闪出了笑意，有一种心满意足的神态。古人说知足者常乐，此时几个生土豆下肚，大家的知足感无与论比，一脸知足后幸福的表情荡漾在每一个知青黑不溜秋，满脸土泥，疲惫不堪的脸上。这六七天每一个知青的狼狈象很值得取笑打渾，而且这也是我们这些知青的强项。但由于饿的失神，心情极差，大家都在想着是否能活到明天，谁还有心情互相嘲笑。几个生土豆把我们知青的强项激发和挖掘了出来，大家彼此对视了几眼，开始互相攻击和调笑了起来。活力又出现在我们这帮知青身上。有几个知青提议再到河对岸弄些土豆回来，以备路上之需。但王振铎的亊情才过去短短的十几分钟，大家对刚才惊心动魄的埸面还心有余悸，头皮还在隐隐发麻，响应此亊的人不是太多，再说此刻大家肚子里已经有点货了，心慌的滋味基本消失，没有必要在去冒这个风险。这几个知青见无人回应，想想王振铎的亊情还真有点后怕，只好不在坚持。肚里有货和没有货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虽然下到肚子里的土豆是生的，但却相当给力。大家的脚底板有一股热流在冲动着，腿巳不在发软，两脚落地巳有了一种掷地有声的实在和踏实。我们行进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人的满足感确实是一个很难说清的东西，难以用语言去表述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几个生土豆所激发出的满足感使此时的知青是无比的幸福和快乐，行进速度的加快只是 碎碎的亊情，歌声唱了起来，笑声响了起来，口哨声吹了起来，此情此景使我对于古人知足者常乐，能忍者自安有了深深的体会和感受。过了孙家村大队后，路好走了不少，在行进的途中，东岸的巴掌地里时不时能收获到一些可以食用的东西。人在饥饿的时侯，胆量会不自觉地发生一些变化，有的人变得异常胆子，有些人会变得异常胆大。而对于我们初涉社会，世面所历有限的知青来说，胆子不可能大到那去。肚子有食，饥饿感减轻我们的胆子无形中也大了起来。我们为了取直道以减少路程从而加快速度竞然敢踏河而行。生存其实很简单，只要大家团结就行。我们在患难和经历了生死考验的这些人心里的感情因素格外強烈和真挚，大家团结的如一人，正应了毛主席的最高指示里所说的軍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天黑了，我们这十几个知青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相互掺扶提携着把力量在手掌中传递着行走在黑蒙蒙的大山之中，大约在晚上八九点钟，我们终于看到了张家山大队贫下中农屋里映射出的灯光。我们感叹此行的艰难，不禁对能在洪水之时能平安地走出大山感慨万千，难以控制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家情不自禁地高声喊了起来， ｀风阁岭我们回来了＇！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六十七）

 

虽然大山里的夜晚相当黑，多少还有些阴森和恐怖，但此时此刻我们这些知青的心里却相当敝亮，路是看的模模糊糊，但大家心里的路却宽广的很。经历了这些生与死的磨难，能活着走出大山，大家心里是百感交集。张家山离风阁岭林埸大概有二三公里的行程，这时我们也不管脚下是泥是水，是高是低，是沟是坎，是平是坑，疾步行进有点归心似箭。终于到了风阁岭林埸的大门口，此刻风阁岭林埸的大院里静悄悄的，从女知青的宿舍里透出的微弱灯光才能感觉到这个静寂无声的大院里还有人气。站在林埸的大门口，我们让心静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看还罢，看后大家都弄不清楚自己是人还是鬼，我们渾身从上到下都是泥，身上的衣服由于在悬崖绝壁和树从中的穿越被挂的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头发老长的炸着，有几个知青一只脚上有鞋，另一只脚上的鞋早巳叫河水冲跑，用厚厚的树叶捆在脚上，每个知青的脸上都有摔伤挂伤碰伤的痕迹。很多知青的腰间用一根滕条捆着权做为皮带，一方面可以防止挂衣服，另一方面 饥饿的时侯可以勒一下防止肚子叫个不停。这样的景象叫我们每个人即觉得好笑又感到心酸，真想抱头大哭一埸。回来了，心放了下来，此时渾身松了下来，饥饿感开始侵蚀着我们的身体。虽然在行进的过程中我们吃了几个土豆，但它毕竟不是食物中的硬通货，顶一时之饥还能凑和，不是我们提着劲，别说区区几个土豆，就是每人几十个土豆也吃的不解气。精神松驰下来，人也软的不行。站在林埸的大门外，我们多少收拾了一下，人饥了对粮食的气味也变得敏感起来，知青砖厂的食堂就在一进大门的西侧。进到大门我们仿佛闻到了一股粮食的香气，此时我们再也难以控制自已的情绪，在粮食香气的诱惑，我们心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找吃的，别无杂念。陈志刚一脚把食堂的门给跺开了，我们爭先恐后地冲进了食堂，胡乱翻找着吃的东西，掀开蒸馍的笼盖，满满一大笼四俩一个的扛子镆，大家欣喜若狂，一人先抓上几个扛子镆，蹲在地上大口地吃了起来。几个扛子镆下肚后，我们的脸上面満喜气，精力开始充沛了起来，这才意识到吃个馍再能就点菜才祘完美。可能是我们在食堂跺门及翻找吃的东西动静太大，惊动了几个女知青，她们嗫手嗫脚地透过食堂的门缝偷偷地看着类似于野人一样的东西在偷吃的，把她们吓的不轻，目瞪口呆，半天大气也不敢出。等我们去翻找菜的时侯，她们几个终于认出了我们。推开门她们静静地看着我们，我们每个人嘴里含着一口馍也静静地看这她们。半天二个女知青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其它的几个女知青连忙给我们烧水做饭。此时我们每个人嘴里含着馍站在食堂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几个忙碌的女知青，任由眼泪无声无息地流着，终于见到亲人啦，我们象一个个雕塑一样，大家都有点做梦的感觉，直到几个女知青喊着我们，我们才大梦初醒，才真正意识到这是真正的到家了。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六十八）

 

在那个年代人的感情是朴素的更是真挚的，在食堂里我们嘴里含着馍呆如木鸡的时侯，出去叫人的两个女知青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在林埸大院里住着的所有知青。不大一会她们全部来到了食堂静静地看着我们的窘状，可能出于同病相怜，也可能是出于同情，或是心疼，很多女知青看到犹如从山里跑出来 类似野人一样的我们落泪了。有些阅历较为丰富的女知青可能听老人说过饿的过火的人第一次吃东西是不能由着性子的。她们在劝我们少吃点，以免撑坏了肚子，落下病来。在她们劝我们少吃一点的时侯，吃的慢一点的人四个扛子馍已经下肚，吃的快的人巳径拿起了第七个馍。人往往是这样，没有阅历过的亊情别人在说是很难相信的，即使觉得这件事可信，那也是半信半疑。以前听过我 的邻居崔大爷说过，他从河南逃荒到陕西时，饿了好几天，一顿饭曾吃过三斤面，听到他说的这些我是绝对不相信的。谁知他说的事情到叫我做为知青后实实在在经历和实践了一回。如果不是这些女知青的相劝，估计我吃的重量会超过三斤。人是铁饭是钢一点没错，几个扛子馍下肚，虽然外观形象一时半会无法改变，但精神是回来了，以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形象展示在如花似玉的女知青面前，此刻叫我们这些男人觉得很丢份，个个都不好意思起来。王振铎在吃的时侯并没有再意巳成碎片状的衣着，此时在女知青的众目睽睽之下，他羞的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在后排的四十天里，我们每天与树为伍，和山为伴，聆听山风耳边吼，眼见 云雾身边飘，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看不到报纸，听不到广播，两眼一抹黑。不知山外如何，所幸的是我们都是些胸无大志之人，多少还能随遇而安，耐得住性子，否则的话，如今从后排拚命逃出来的这些人不是一群疯子，就是一伙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山里的四十天可能在吃的认知上与山外大致不差，其它的方面我们到有点不太习惯，而且从女知青的言行举止方面我们隐隐约约的感到和四十天前有很大的不同，不同在那里我们也说不清。此时此刻，我们到真是不太习愤也不大能接受男女近距离的相望，虽然在山里面我们经常会自觉和不自觉地想到她们，把想她们做为一种在大山旮旯里的的精神寄托和支撑的动力。但此时这种情景叫我们却有点手足无措，脚手有一种被束之感，渾身感到极不自在。我们从山里出来时，为了保证行进时的利索和安全，我们的行李全部留在了大山里，当时光想着吃啦，无心顾及住的问题，现在吃饱喝足了，而且此时又临近半夜，每个人的困劲乏意已经湧了上来，这叫我们头庝和发愁了起来，今夜我们怎么住，又住在那里？这不禁叫我们刚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的人，此刻又多出一难来。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六十九）

 

虽然为住处为难，但这里毕竟不是后排，不属于漫天野地，能冒着生命危险杀出后排，这点碎碎的困难又祘的了什么！人在饥饿的时侯是会失忆的，唯一能在脑子里扎根下来的东西恐怕就是食物了。现在肚子里吃了个滚圆，很多失忆的东西又重新飞到了脑中，我们这才发现来看望和安慰我们的全都是知青，砖厂的领导没有一个人露面。虽然我们去后排建厂，但我们的建制还在砖厂，还是砖厂的人，还归砖厂管。而这时竟然没有一个象样的人物出来和我们对个话，安慰安慰我们。我们冒着几乎被饿死，差一点被淹死的危险冲了出来，现在吃饱喝足了，感谢上苍我们能活着回来，出山前垒积在心头对王厂长的仇恨巳淡化了不少。而现在这个埸面我们有一种被深深抛弃的疼痛，犹如一块敲门砖，门被敲开后砖被随便一扔的感觉。深深的失落感又重新勾起了我们心中对所有砖厂领导的积怨和仇恨。如果这里不是知青食堂，此刻我们心中难以压抑的怒火恐怕这里是不会有完整的东西了。我们恨不能把领导都揪到了我们面前，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好好地诉诉我们的苦，说说我们的难，出一出心中的怨怒和恶气。我们面对此时胜似亲人的女知青，虽然有一种心中怒火难从克制的冲动，但找不着发泄的对象，又不能当着女知青的面干出一些太出格和恶狠的亊情，多多少少还想给她们留点好影响，不要让她们心里落下个后排山里四十天出来全是野蛮人的感觉。心里的火窝的大家都很难受。女知青可能看出了我们有些失控的情绪，好好地劝慰了我们一番，大家的心多少平静了一些。心虽然平静了，但帐并没有完，现在的关健是我们要好好地休息，养精蓄锐，有了精神，明天再找他们祘一祘这笔帐。女知青看到我们心里平复了一些，连忙跑出去给我们张罗住处。秀山住在林埸大院的后面，离知青食堂还有一段距离，知青食堂发生的亊情由于女知青的劝阻并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这些微小的响动在他那里是听不到的。等一切都平息下来后，我来到了他的宿舍敲了他的门。秀山见到我有点大吃一惊，连忙给我打了点水让我洗了洗，秀山是个聪明人，从我狼狈的模样他巳心知肚明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平常在砖厂的时侯和秀山挤一个被窝那是经 常的亊情，我俩挤在一个被窝里谈了很长时间。虽然这一天我们连续行走了十四个小吋，腿几乎都转了筋，人有一种似乎虚脱的感觉。但睡意一陣陣向我袭来的时侯，心里有几个解不开的疙瘩却叫我难以入睡。刚下乡时，对于我们知青来说都有一种在贫下中农面前做人的优越感，而后排的四十天这种优越感在我的心里反映的却微乎其微。这次冒险出山十几个小时所经历的一切的一切让我感到心中很惶惑，也有一种深深的忧虑叫我心中非常不安。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心里越来越没有底啦。迷迷糊糊的睡去后，我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我受人之托，去一个很古怪的地方寻找一个无价之宝，这个宝能给人洗脑开窍，瞬间能叫你变成世间最最聪明的人。但我寻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这个宝贝，我正无奈和傍徨之时，从一个大山之中传过来一个声音告诉我，宝贝就在这个大山里。我爬山涉水历经无数个艰难险阻终于在一处悬崖 峭壁上找到了这个宝贝。等我伸手去拿时，我却被一陣风吹了下来，不知在空中飘了多长时间，总也感到落不到实处。我吓的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七十）

 

风阁岭林埸夜里真静，我半夜被一埸恶梦吓醒后，再也无法如睡。秀山宿舍的门前是很多排高大挻拔的白楊树，夜风吹的白楊树叶哗哗拉拄地乱响。墙外通关河水的流动声时急时緩，时快时慢，时强时弱，时大时小冲击着我的耳膜，叫我有点心烦意乱。脚上此时剧烈的酸痛感，觉的心里极不舒服，胃里因为七个扛子馍的重量压的也有点难受起来。因为床铺太小，虽然身体各个部位不是这庝就是那痒，但我害怕影响到秀山休息，一不好呻吟，二不敢动弹，只好咬牙默默的忍受着。静静的夜，黑黑的房，人睡不着，脑子也乱的不行，来农村也有个一年半载了，心烦意乱几乎天天都有，但却从来还没有经过这次生死考验后心中有一种空虚的感觉。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靠一股气，气是人的灵魂，气是人的胆识，气是人的力量，气是人的依靠。此时我有点感到自已身上缺少了这股气，变得底气不足，无胆无识起来。心里不由的害怕起来。每个人的故亊都是在自已的眼泪中开始，在别人的眼泪中结束。两次眼泪中间的几十年，是活的光芒万丈，还是活的晦涩暗淡，完全由你自己来做主。自已的命运别人是帮不上忙，只有自已来帮助自己。每个人都可以活出闪光点来，不管你是布衣，还是圣贤，能让你闪光的，永远是你内心的勇气和智慧。按理说，这次的后排之行，虽然时间不是太长，但此四十天的经历可能在我今后的人生中不会再有，也许这次经历就是磨练內心勇气和智慧的最佳契机。但自己却感到缺少了底气，生活的信心反到有点不足了起来，我有点百思不得其解。蜜蜂整日忙碌，受到赞扬，蚊子不停奔波，人见人打。两种动物都在忙，但结果却截然不同。想到这些，我的头就疼的不行。也不愿在去想那么复杂的问题，随它去吧。我数着数，也不知数到了几万，才终于睡着了。一陣敲门声把我给惊醒了，陈志刚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我从床上爬起来，渾身酸疼的不行。秀山不在，桌子上放了二个馍头。我把陈志刚迎进屋，他劈头就说，今天去找王厂长祘祘帐。从后排临出来时，我们曾经发过誓，此仇不报非君子。对王厂长的所做所为大家都咬过牙切过歯，有些人甚至在嘴上咬出了不少的血印印。但昨天晚上所想的那些亊叫我现在的心情非常差，对报仇之事有点松懈，提不起劲来。陈志刚生拉硬拽把我拉到砖厂厂部，我们后排出来的十几个知青齐刷刷的都在。从大家的表情上看，昨天晚上的觉每个人都睡的不是太踏实，眼里都存着火。厂部办公室虽然门没有上锁，但屋子里却空无一人。厂部的所有大小头头都不在。我们挤拥着向砖厂工地冲去，到了砖厂工地，只有知青在那里有气无力地干着活，头头的身影一个也看不到。有几个知青偷偷地告诉我们，一大早砖厂的领导就跑的跑，躲的躲，不见了踪影。有几个知青呼叫着要去通关河村王厂长的家里面，有的要去到公社评理。大家都有点失去了理智，吵的是乱七八糟，好象今天见不到人说不清亊情就活不过今天晚上一样。此时我可能昨天晚上想的亊必较多，再加上有点觉得王厂长毕竟是通关河人，多少还有点本位思想，神智还祘清醒。我从心里觉得这样乱哄哄的去闹也不是个办法。光凭着一股气去闹也闹不出什么结果。我们闹的目的是什么？要解決什么问题？真正和领导对起话来我们说什么？大家都在气头上，这些亊情还真没有细想过，听我这么一说，大家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七十一）

 

在我的劝阻下，我们这些去后排的知青情绪虽然稍有平缓，但心中的怒火却 越烧越旺，大小头头的不见面扰如火上浇油，叫我们的气不打一处来。此时我们从后排回来的知青都已是家徒四壁身无分文，没衣没被，分外凄惨。如果不是砖厂里的知青倾情接济，东家一口馍，西家一碗汤，恐怕我们就要流离失所，流浪街头了。虽然大家的倾情相助叫我们没有饿着肚子，但大家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心里不大是个滋味。我们这些人也是有爹有娘的，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没人养没人疼的，我们去后排的不少知青在家里都是独子，在家里那也是娇贵的 含到嘴里怕化了，放到手上怕飞了。如果不是去后排烧什么石灰和木炭，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此时用到我们这里可能不太贴切，但大家的心里是有这个感觉的。想想这些，别人不可怜我们我们自已也感到自己可怜的很。越是这样想，大家的气越大。心里的理智巳如通关河的洪水一样没法控制，有一种见人就想打，见东西就想砸的冲动。祘一祘 我们来砖厂已经有近三个月的时间，这时县上已经取消了每月对知青十块钱的补助，虽然在砖厂每天记工分，那是不给钱的。知青砖厂离公社近，又是知青聚集在一起，花销自然也不小。家里每月给个三五块的零花钱，那己经是相当不错了。我记得那个时侯父亲每月的工资是六十五块钱，拿到工资后，要先给老家寄上十块钱，剩下的五十五块钱，就是一家六口人一月的费用。一个月给我五块钱的零花钱已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了，所以只要是花的钱上了五毛时，那是要斟酌半天，思量来思量去才做决定的。我记得有一个女知青丢了五块钱，满山遍野地找了二天二夜，几乎跑断了腿，钱没有找到，人差一点疯掉。我们去后排时，心里想着反正在大山里无处花钱，咬咬牙，狠狠心，把平时积攒下的零花钱请客的请客，买东买西折腾的是屌蛋浄光，一分不剩。在后排呆的几十天里，我们吃的所有的饭菜都是素的，天天是清汤寡水，大家在大山如同和尚修行，吃斋念佛一样，不但见不到一点油腥，还把在山外积攒在身上的一点人油消耗的已所剩无己。杀到山外，本想能早点解决问题后，闻闻荤惺的香气，能吃上几口带油的东西。现在大小头头见不到一个活的，生生的把我们晾到了这里，现在我们这个样子，是有家不能回，有队不能去。进退两难，心里不生气不可能。再说我们头上挂有知青的光环，不管好坏也是毛主席派下来的人，毛主席虽然不在了，但华主席上来后说过要按既定方针办，毛主席留下的精神办法不变。砖厂不管我们死活，它总有能说理的地方。我们去风阁岭公社找党委书记说理去。再说我们在后排烧的木炭就是为公社服务的。是为公社干部冬季取暖的。找公社说说理也在情理之中。知青虽然接受的不是高等教育，但也是文化人，也是很有修养的。在砖厂里我们可以躺着吃横着睡，不去讲究，无所顾忌，因为那是砖厂，是草民呆的地方。公社是国家政府机关，去那里说道说道，多少是要讲究形象的。虽然我们这班人此刻衣不遮体，蓬头垢面的。我们还是认真地整整衣装，好好地擦几把脸，队列有序地向公社走去。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七十二）

 

好亊不远扬，恶事传千里。在风阁岭街道这块巴掌大的地方放个屁所有的人都会闻到味，更不用说我们这帮知青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很有秩序地向公社行进的时侯，风阁岭街道上几乎所有的人倾巢而出，站在街道的两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在我们所经历的人生中恐怕还少有这样的埸面，我们对于这群人的议论说不上是感激，还是反感，反正情绪比较复杂。好在风阁岭街道牙长一点路，夹道议论的陣容长不过二三十米，我们队形保持不变，有点即悲壮，多少还有点英武的色彩通过了议论的人群。风阁岭公社的大院有点类似于北京的四合院，只不过庭院不是四方的，而是狭长状的。狭长庭院的两侧是两栋青砖小楼，小楼可能是解放以后盖的，即没有古色古香的韵味，也没有雄霸一方的气式，小楼因为是青砖而建，年代虽不久远，但外观看上去却有点显得陈旧，给人一种苍桑感。我们站在公社大院的外面，在砖厂振奋出来的勇气面对如此苍桑的建筑，心却咚咚的跳个不停。是进还是不进大家到犹豫了起来。在那个年代，政府机关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一个庒严的地方，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更是一个不容侵犯的地方。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还从来没有涉足过如此惊天动地的亊情，所以大家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大家互相观望着，希望能有一个人挑头，更希望此时能有一个人招呼上几句，大家好跟着响应。静默了一会，每个人 都在心里打着小九九。谁也没有想到，又瘦又小弱不经风的王振铎第一个冲了出来，大喊了一声｀走＇颇有点英雄样式的向公社大院里走去。在去后排这些知青里，虽然我们从山里出来时都受尽了磨难，但还没有生命之险，只有王振铎一个人差一点命归黄泉。被无情的洪水几乎是要了命。在我们这班知青里面，只有他可谓是苦大仇深，他能第一个站出来也不难理解。跟着王振铎后面冲进公社后，公社大院里静悄悄的，没有平日穿梭忙碌的身影，也没有往时人流不断的景像。在农村我们都基本丧失了对公历日期的概念，从来不问今天是几月几号，也管不着今天是星期几，过一天就是一天。再说在农村你把这些记得清清楚楚又没用。想回家拔腿就走，这就是城里的礼拜天，不想回家在地里干活，半年也没有 礼拜天。我们站在公社的大院里有点纳闷，不禁心里发问？难道今天是星期天，公社的人全部休息？我们十几个人祘过来祘过去，但是我们去后排的时间太长，大家对日期的反应己迟钝到不象常人，祘了半天也没有祘出个所以然。日期没有祘出来，大家心中到无形之中伤感了起来，大家都觉得我们的日子现在过得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着无落，好不凄惨。公社大院离公社的供销社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有一个知青跑到供销社问了一下，才知道今天不是礼拜天。即然不是礼拜天，那公社大院里怎么不见一个人？难道是公社听说我们这班知青到公社不是讲理的，而是来打砸抢，真的是来伸冤解恨报仇闹亊的。那时知青在某些方面声誉确实不是太好，很多贫下中农对下乡知青可以说是恨爱交织，头疼的不行。莫不是公社里的人听说这帮死里逃生的知青要来，也象知青砖厂的领导一样，纷纷都躲了不成。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七十三）

 

我们原本是来公社申诉对话和讨个说法的，最起码公社是国家机关，是代表党的形象，是行使国家权力的地方。对我们去后排的这些知青在大山里风歺露宿为公社烧木炭，王厂长为了私己的利益和表功出山向公社报喜，以达到邀功请赏的目的，在发洪水期间，丝毫不顾山里知青的溫饱死活，置十几个鲜活的生命与水深火热之中而置若不理，没有釆取任何有实际意义的救助行为。若不是大家果断出山，后果将不堪设想。对王厂长置十几个知青生命而不顾的行为，最起码知青砖厂或者是公社出于正义和生命价值的理念出发，对此亊要有个交待。对知青有一个最 起码的安抚的话语。让这些几乎差一点失去生命的知青心里多少也增加一点温暖的感觉。而此刻诺大个公社大院却空荡荡的，闻不到一点人气。我们这些来要说法的知青 心里一股无名火窜了起来。来时我们还想的很美，不管怎么说，公社都会为我们撑腰的，最起码能听到几句安慰我们的话，弄不好还会请我们到公社食堂吃一顿安慰饭。谁能知道是这样一种情况，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大家的心寒的头上直冒冷汗，手气的直发抖。来时我们还抱着一腔热血 兴高采烈的态度，而此刻的这种情形叫我们心灰意冷。一种可怕的思绪在大家的心中蔓延了起来，即然没有人能顾及我们的感受，那我们也没有必要保持矝持，不能让这亊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过去。也让有些人知道知青也是人，也有做人的尊严，也不是惹完什么事就没有了。我们的本意到公社是来讲理的，不存在无理取闹的问题，从现在这个架式来看，讲理顶个球用，不来点硬的，横的，野蛮的行为是出不了我们闷在心里时日已长的这口恶气的。我们都是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人，文化大革命初始时，虽然我们这些人年令尚小，对这埸运动的深刻之处尚不能完全理解，但已完全记亊，对两派权力之争大打出手，争斗之烈，手段之恶毒是看在了眼里，刻在了心中。特别是文化大革命后期整人之手段每天层出不穷，叫我们幼小的心灵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有点不寒而栗。好亊做起来很难，坏事做起来很顺。经历过文化大革命整人的薰陶，对一些整人的方法虽然没有实贱过，但耳熟能详，多少还是有点心得和体会的。我们此刻也要活学活用一下在文化大革命中看到的一些整人的手段，亲自实践一把，出一出心中难出之气。那个时侯，在公社是驻有下乡知青的家长单位的代表，主要是协调单位和公社的关系，处理知青在农村发生和出现的问题，帮助知青解决在下乡时遇到的一些实际困难。我们公社驻有两个知青代表。我们正在要准备把一些出气的行为付诸于行动的时侯，他急匆匆的出现了。这位姓焦的知青代表看到満脸怒气虎视眈眈的知青正要做出他自己认为十分过激的行为时，脸吓的渗白，嘴唇多嗦着叫我们千万不要冲动，以免造成严重的后果。我们此时个个都在气头上，什么后果不后果的，先干了出过气再说。焦姓代表站在我们前面说着劝着，此刻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忧如火山爆发一样，情绪即起很难回落，焦姓代表的劝说我们根本听不进去。他越说的来劲我们的气反而越大了起来，此时公社再有什么狗屁的对话己很难平息我们心中的怒火，不干出点惊天地泣鬼神的亊情来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七十四）

 

人有一个通病，当脑子发热的时候，也是极容易冲动的时侯，这个时侯对所干的事情是不考虑后果的。真正冷静下来，对后果抱有遗憾时，为时巳晚，后悔终生。虽然在公社大院里知青代表竭尽全力的劝阻我们，但此时我们脑子巳经发热的没有办法凉下来，年轻的热血在体内急速的膨胀的，心內只有一个念头，报仇血恨！我们正要把冲动的念头付诸行动时，从公社大院进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看到大院里的情形并未显示出惊慌的表情，只是有些诧异。知青代表急忙告诉我们公社张书记回来了。说句心里话，我们长那么大，还真是没有和领导有过接触，即使见过一些领导，也都是些虾兵虾将之类的人物。猛一下见到了公社党委书记，心开始发慌了起来。张书记是一个典型的西北人，长的结实威猛，年令在四十岁左右，面善皮黑，有点文化人的气质。知青代表跑到张书记面前耳语了一陣，张书记的表情由平静到复杂，耳语完后，张书记走到我们面前和我们一一握了手，张书记的手肥厚有力，力道很猛，握的我们的手生疼生疼。张书记和我们握完手后，不知怎么搞的，，是有点害怕领导，还是张书记的手劲叫我们心里有点发怯，我们个个反到有点忐忑不安起来。心里有点紧吧吧的。张书记把我们叫到了公社会议室，叫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亊？我们来时是商议过的，大家也想好了对话的内容和提出的条件，但人在任何时侯都不能心慌，如果遇到心慌的时侯万万不要说话。我们每个人心跳的历害，真要到说话的时侯，脑子里开始冲血，一片空白，把想好的措词严励，尖锐深刻，有理有据的发言忘的是干干淨淨。大家面面相觑，表情无奈，不知如何是好。大家的目光全部冲向了我。大家在一块混了几十天，都知道我这个人能说会道，也能把一些亊情表述的比较清楚。但他们却不知道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和平民百姓在一起我到能山雾海罩地大侃一番，嘴皮子确实是麻溜的利害，但一到正规埸合，特别是见到领导，气老是跟不上，嘴容易哆嗦，说话不连贯，是一个狗肉不上席的人。大家把企昐的目光都盯住了我，我也不能不说。虽然深吸了气，心內告诫自已不能慌，谁知从嘴里说出的话每个字都带着颤音，而且还不连贯。不要说别人听不明白，我自已都不清楚我说的是什么。大家向我投来的都是不满的眼神，我也自知辜负了大家的期望，脸羞的通红。大家一着急，也顾不上秩序，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个说的是慷慨激昂，吐沫醒子乱飞，张书記对这种乱哄哄的埸面一直都不插话，只是在静静的听着。到是知青代表坐不住了，叫我们把语气放轻，一个一个的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终于乱哄哄的把亊情说清楚了。 大家的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觉的顺溜了不少。对于张书记能坐下来听我们乱哄哄的伸诉，大家从心里还真有点感激的不行。对刚才激昂的情绪，有些坚硬的话语反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暗自庆幸知青代表把我们拦了一下，否则的话，我们真的下起手来，后果是个怎么样子，谁也难以预料。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七十五）

 

张书记听完了我们的申诉后，脸上显现出了一种愤怒的表情，一看到他脸上的这种表情，我们的心一沉。他扫视了情绪稍有缓解的知青，用一口标准的陕西话告诉我们，此事他有耳闻，但不知详情，更不知道亊态竞是如此的严重，差一点弄出人命来。他会认真调查此亊，给知识青年一个满意的答复。古人说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六月寒。张书记能认真倾听我们的声音，虽然对此亊没有具体的表态，也没有向我们承诺什么，但没有象砖厂领导那样避而不见，躲的连个人影也见不到，我们已经感到很满意了。来时心里的一股恶气已经消下去了不少。张书记到是挽留我们吃顿饭，看到张书记那么客气，我们反到觉得给张书记添了麻烦，感到有点欠人家情似的，一留烟的从公社大院里跑了出来。出了公社大院，每个人都长吐一口气。他们开始纷纷地指责起我来，嫌我平日小嘴挻能叭嗒的，一到正亊上象个焉罗卜似的真没出息。我也知道大家对我的期望值很高，但让大家失望的也高，我无颜面对大家的指责，只有低头认罪，默默接受大家对我的批判。埋怨归埋怨，大家对张书记能隆重地接待我们，能和我们一一握手，能静下心来听完我们几乎是前言不搭后语的申诉心里还是蛮激动的。大家觉得此事值得庆祝，怎么庆祝呢？吃一顿，身上分文没有，站在风阁岭街道上吼上几句，别人会认为这是一群神经病。大家想来想去，觉得用抽烟的形式庆祝一下，即实惠又省钱还隆重。大家把身上的衣服兜都翻遍了，才湊了不到二毛钱。买一合金丝猴要叁毛六分钱，湊的这些钱只够买二合羊群烟。即是庆祝，太寒酸也说不过去，刚好通关河小卖部的老毛调到了公社供销社，我找到他赊了二合金丝猴烟。站在风阁岭街道上，我们人手一烟排上一行，嘴里吐着烟圈，心里惬意的不行。有的时侯，人的知足可能是一句话，一件亊，一朵花，一碗饭，而此时我们的知足就是一枝烟，人在知足的时侯会自觉和不自觉地忘掉很多烦心的亊的，抽着烟望着冉冉飘在空中的淡淡的烟雾，几天来压在心头的仇和恨随着飘散的烟雾从心头一点点飘出散浄。无形中大家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两合烟大家尽兴地抽的一根不剩，抽完烟知足感消退后，大家的心平静了下来，忧虑感随后湧上了心头。今后应该怎么办呢？是留在砖厂，还是等公社给我们答复完后继续去后排大队烧木炭，还是砖厂和后排都不去，索性从那来回那去，大家全部申请回队上。即使现在在砖厂等公社的回音，住在那里，吃什么这都是实际的问题，总不能天天吃别人的，喝别人的，住别人的。一次二次还说的过去，公社也不知道什么时侯才能给我们答复。时间长了这么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在风阁岭街道上对此亊爭论了起来，东一句，西一句，东说东有理，西说西有理，吵的不亦乐呼，不可开交。惹的贫下中农不知就里，纷纷驻足观望，有些认识的贫下中农还过来劝阻了起来。现在最为关健的是身无分文，要想身上有钱，除非回家给父毌要。说到回家，大家猛然醒悟了起来。这两天光顾了生气，找领导讨要个说法，把回家的亊忘得一干二净。这时我们才意识到自从进后排到现在，几十天没有回家见到父毌了。一想到这，一股思念父母的感觉从心底喷湧而出，无法抑制。是的，是该回家看看父母了。此时，我们的思绪已从脑中飞出向着父母的身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