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抹不掉,挥之不去的存在。走进巷子,探寻母校,《宋代》王安石宋的‘泝伐开新屋,扶舆绕故园。事遗心独寄,路翳目空存’的诗句便涌上心来。久违了,母校!须臾,我抬头仰望,原来横在街口一巷子宽的木板阁楼房不见了。曾依稀记得,木楼上住着一对老人,男的矮小,穿一件旧时布坨坨扣子的衣服,一年四季头带一顶针织提帽,显得有些猥琐、自卑。他们天天在巷子旁边摆了一个摊位,櫈子上的玻璃器皿装放的干辣椒拌捆鸡,搪瓷碗里还有一些杨梅紫苏、姜片、辣香干等,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自产自销,也是他们生活手段的来源。那些小吃应该不错,但我从来没有买过,因为,我听人说他是一个‘逃亡地主’是被管制的对象,为此,我也避之三分。其实我自己的出生成分也不比他们好到那里去,只是占着学生的身份而蔑视着他们。
我在巷弄里安静的走着,行人寥寥。暮春的一抹清凉仿佛又被活力四射学生的嘈杂声搅扰。此时心情波澜起伏,一时惊住了。小径里狭窄,两边都有些年代已久的老房屋,嘎吱作响的木门上留下了抹不掉的岁月痕迹,蹒跚而坚固的围墙分外的有年代感。思绪里夹着那些在梦中出现过许多次的熙熙攘攘上学的气味来。除了好美,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在 21 世纪喧嚣的学校里,当很多家长纷纷把自己的儿女送往封闭式贵族学校时,我则静静地想起浏正街小学里所发生的故事。小学读书时的记忆给了我年少时期极温和的精神慰藉,少年的本性肆意张扬。开朗、活泼、调皮的性格反映的却是整个60年代小学生的真实状态。 快到到校门口了,一眼望去,因疫情期间校门尚未开启,望着紧闭黄褐色的铁门锈迹粗硬,斑驳掉皮。门紧紧关着,但没锁。我拍了一下,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宁静的空气中悠悠回荡,咣当声中夹杂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破了寂静。门头上的灰尘纷纷落下,我后退一步停住脚步。门仍然紧闭,我正欲再拍,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缝。露出一个人了,是一个学校保安。脸上透着一丝刮白,脸上的胡子拉啥,灰白色的发丝散乱到眼上,眼睛布满血丝。看样子是值过夜班。隔着铁门的缝隙只瞧见几栋校舍,但全然不是过去的模样了。我呆痴的在原地停留,还想努力的找出我少年的疯狂。 那时候,我非常顽皮,还粗鲁冲动,从一至五年级班上一直是我‘称头王’,套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老大级’人物。所以,班上许多同学还是怕我,怕我的顽皮、怕我的凌强迟弱,这个现象一直维持到五年级才被一个叫高海涛的同学打破,他是一个留级生,人高马大,人愣头愣脑,但力气不可小视。记得一次与他发生冲突时,我头上就被他用凳子扎了一个洞,鲜血直流,后来班长肖建华和几个同学把我护送到东区防疫所缝了几钟又送回家后才算完事。早几年小学同学聚会还聊起此事,我小学时期的顽皮可见一斑。 读小学年代,不管是调皮还是听话,想起来都让人觉得回味隽永。学校与它的外表一致,透出文雅气质,却隐藏了我内心的韧劲。我只想用将来努力的结果证明自己的实力。而今,我向浏正街小学证明自己的强大,向同学证明着自己的胸怀,向同事证明着自己的变化。 转身走出学校,在巷子口我扫视了一下往浏城桥的方向,往右挪几步就是同学何建伟家里了,犹疑的脚步慢慢放快了。抬头仰望,五十年了他家的老房子还在,只是两层楼房的木板上斑驳着灰黑色的痕迹,仿佛还有些往东倾斜。猛然间,一个清瘦扎着短发踱着小碎步的中年妇女形象就徐徐地呼唤出来。每次放学回家,那个中年妇人就站在建伟家门口,两眼谨慎茫然的扫视着哄闹的放学人群,只见他嘴上微张微合,像在呓语的寻找什么?我突然害怕起来,毕竟她是大人,于是每次见她我都绕过她的眼光走。我想,她站在门口既是迎接何建伟,同时也是看是否有人欺负他,一种母爱舔渎之情的形象就显立于街门之中了。后来,我听说何建伟并非是此‘妇人’亲生而是他的姨妈,此种关系不甚了知。 扭头再往斜对面看,喔,那是何阳秀家里。原来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和个别的楼房都被上世纪70年代居民宿舍楼所替代。浏正街当街的房子基本上都做了门面,居民住到了街巷子里面。站在原地,我依稀记起何阳秀家里的样貌;她家是两层毛瓦、木板的楼房,还蛮大,前屋是粉铺,后屋弄堂里是加工作坊,原料都以大米为主添些‘乘饭、食用碱’,米粉、白粒圆就出来了。她父亲我印象还蛮深,中等个头,稍有秃顶,一口乡湘话,身前记着一块白围腰总是忙碌着不停,好像把全家的生活希望都即系在来来回回的走动里。其实,这种现象在当时是很普遍。那个年代,许多家庭父母亲都因没有工作,为养家糊口,只能靠做小生意为计。她家的粉店浓缩了一个社会时代的缩影。 至今,我还依稀记得,她家门前摆着两张方桌,几条长木凳环绕着周围,桌上不时的聚集几个吃米粉、白粒圆的人。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父亲带着我们姊妹去橘子洲头游泳,路过她家门口时,父亲说就在这里吃粉。于是我们都往桌子边走,父亲冲着粉点喊着;老板,下四碗粉罗,‘关头还是肉丝’粉店里传来了浓厚乡湘口音应搭声。肉丝粉是一角二分钱,关头粉八分钱。突然间我看见了何阳秀,只见她从屋子里出来瞪圆眼睛注视着我,我磨蹭着不停搓手,感觉衣角被拉紧了,慌忙的扭过头去不敢对视。斜视中,看见她在桌子前来帮着收拾碗筷。不一会儿,米粉就端上来了,上面盖着肉丝,飘着葱花,味道不错,我放点辣子美美的吃完了。 其实,我早知道她家是住在这里,但真正到她家里去吃粉却还是第一次,去同学家开的粉店吃粉总感觉很不好意思似的,这种状态一直陷入到小学毕业再也没有去过。 今天,回过头来看看。我突然想起了少年的打闹与追逐,自己的顽皮与爱看书,相遇与吃粉,这些都镌刻在我的小学读书年代。时光在浏正街上留下了我斑驳的影子。 浏正街两侧有许多小巷。这些小巷都有自己的巷名,再往上走就到了肇家坪。旁边是一个制钉厂。一种铁架绕着一捆铁丝慢慢拉长,然后伸进机器做出一个个钉子来,小时候,每逢放学,我常常在制钉厂旁边放铁屑的地方去收寻那些残次品,因为,残次品在家里它还有一定的用处。 小学六年的生活,我外表顽皮、活泼、喜欢读书,由于家庭出身差强人意,总是被班主任杨老师另眼相看,当不了班干部,也入不了少先队,内心常有些自卑。 虽然,我没有那些同学成绩优秀般的喷发,还有些家庭出身不好的敏感人性挣扎,更知道自己没有类似于被培养成财的福气。如果不是我后来努力,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过躁动的少年时代。 快到与浏城桥的岔口了,清凉的微风吹在我的脸上,温馨惬意。不经意间,又走到湖南省土产茶叶公司协会前,那是我非常熟悉而又经常来的地方。这里面住有我要好的同学冯湘宁,还有班长肖建华、同学刘俊彦等,儿时的场景宛如又撞现眼前;跨过台阶,透过半开的门往里看,那是一所四周环绕的建筑。站在街道外面看,每间房子上都开有一个窗户,像是一个禁闭的地方,仿佛与屋内的昏暗融为一体,我心里总感觉到什么式的,后来,听人说,这里原来是监狱,因改建而成为如今的单位和宿舍了,太真切了,难怪如此。 每次我到这里找同学,就记起了那两扇大门,木门上还装饰着两个圆铜环,宿舍门一般只开小门,遇情况顶多开一扇门,旧屋子里总有一股潮湿的味道。像人生,又像历史,但又似有似无。如今,原来那两扇大门不见了,新建的居民宿舍早就替代了原先的旧屋,只是现在看去却也落伍了,原来的小学同学都不知了去向! 望着同学们的老宅子,我不知在愁着什么,盼着什么?从正街看小巷。对面的居民在巷子边翻晒着豆壳、茄子、辣椒等,还有的在聊天喝茶,下象棋。此番场景,让人感受到一种浓烈的生活气息。 临近中午时分,街上已是行人稀少,只有饭铺的广告字非常显眼。街上两边充盈着各种饭菜香。在这里,饭菜香是关不住的秘密。该是午餐时候了,我折回藩后街无名粉店,点了一份该店的招牌牛肉粉,价格20元,粉算是犒劳自己吧。 出街入路,医院就在眼前,当我重新再去回味刚才走过或许陌生的老街,追寻其中的老故事时,就会对儿时的浏正街有更多发现,感悟这百年古街的历史韵味。 长久以来,中国都是大人物决定历史的走向,小人物决定历史的真实。今日浏正街的印象,都是直白的叙事。或许这视角太低,低到似乎没有韵味了。但是放低视角,在小人物的身上,反而能看到一个社会生活中的另外一种真实。 今天母校的相见,是我生命最华丽的一段章节。浏正街刻上了我少年浪漫温暖的文字,只想,用四月的春风,吻开浏正街儿时的眉眼,让记忆的缠绵打败了岁月的无情。 2020.4.28草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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