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猴石山》118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三十六章竟是那张照片 118 “新花！” 回京后的第三天上午十点多，站在王府井百货大楼门前的肖卫东看见庞新花从东边走过来，大声喊着。 她们为什么选择在百货大楼门前见面？原因很多：首先是庞新花要去位于百货大楼东的“东单售票处”买她俩返程的火车票；其次是百货大楼的斜对面就是照相馆，她们要圆穿军装照相的梦；再次是她们要买在北大荒买不到的生活必需品，石裕山不是嘱咐肖卫东买件毛衣吗？此外，她们忘不了薛奶奶老两口对塑料制品的钟爱，不仅要给他们买礼物，还要用她们仅有的一点钱为她们的兄弟姊妹或家人买点他们需要的衣服或其它什么；还要完成临行前战友们托付给她们的采购任务。所以，她们选择了北京最繁华的商业街：王府井；最大的百货商场：百货大楼。 “可买到了。”庞新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一眼头顶上刺眼的太阳，低下头摇着手绢说，“人那个多呀！挤死了，差点没打起来……” “几点的？”肖卫东问着，扶着她的后背缓缓地迈开了步子。 “明天，上午十点。”庞新花应着，拽着她的胳膊神秘地悄声问，“一切的一切，都明白了吧？” “什么呀？”肖卫东止住脚步，面对着她。她明白她的问话，忧郁深深地说，“我是一头糨子，什么也没明白。” “怎么……？”庞新花惊异地看着她，迟了片刻问，“你妈妈没告诉你？” 肖卫东没有回答，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 “你爸呢？你就没问问你爸？”庞新花急急地问。 “没见到我爸。”肖卫东低着头痛苦地说。 庞新花更加奇怪了，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俏皮地问，“不会是你爸故意躲你吧？” “什么呀？你别瞎说！”肖卫东仰起脸，看着天上缓慢移动的白云，无奈地说，“支援三线！他去四川了。唉，你说巧不巧？咱们回来前一天，我爸刚走……” “什么？”庞新花又是一惊。她心中暗想：咋这么巧？她好不容易回趟家，她爸却不在家！肖卫东也真够可怜的了…… “你家里都好吧？”肖卫东问。 “我家没事，这儿人可真多！”庞新花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我妈说，石团长很可能是她的老战友……” “什么……？”肖卫东一听更摸不着东南西北了：他那么喜欢给我当“舅”、给我钱、给我妈信……怎么又成了庞新花妈妈的老战友？“你跟你妈说了石团长？”沉思片刻，她问。 “能不说吗？我怎么回的北京啊？”庞新花眼眉闪动，出口的话语既俏皮又坦诚，“我跟我妈说呀，沾了你的光……” “瞎嘞嘞什么呀？”心事重重肖卫东白了她一眼，停下脚步认真地问，“你妈问起了他？” “问他……？哦，不不，不只是问他，还问你……”庞新花边走边说，昨天晚上，我爸妈又一次问起了你们俩。我告诉爸妈，他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在猴石山巧遇你这个“外甥女”，他送给你军帽、军装，安排我陪你回北京……听你说解放前他在北京的西山工作……妈妈听后回忆说，他很有可能是我的老战友，还嘱咐我有机会跟他提提我妈的名字…… 瞧！茅海棠这两口子还真信守承诺！就连石裕山到她家等等的事在亲闺女面前都只字未提！ “对了，我爸妈还说，请你到家坐坐……”俩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到了东华门。在护城的筒子河边找了棵大柳树，坐在了树荫下。看着那红红的宫墙、泛绿的河水，纷纷敞开衣襟，让那微微袭来的暖风吹进了她们的胸膛。 “你妈就什么也没说？”庞新花表面上百思不解，其实她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除了她在火车上的猜想外，她刚才还听肖卫东说了那封一字没写的信和信封里装的一千元钱。这一千元在当时可是个天文数字啊！庞新花心想，这几乎是我三年的工资，就是我爸妈俩人的工资加一块，一年也不是过如此呀！ “我妈一看见那信就哭。”肖卫东的眼圈湿润了，滴下了泪珠儿，声音变得凄凉、无奈，“……昨天一整天，我妈一直在哭，只是那天说了句‘你给他带回去，妈不要’……” 路上少有行人。 眼前古老的、斑驳着风雨痕迹的红色宫墙、黄黄的琉璃瓦，默默地守护着它们亲历目睹的秘密；它周围的河水静静地流淌，偶尔几条金鱼钻出水面，偷偷看了她们一眼，羞红着脸又游回了它们的水宫；柳条儿轻轻地摇曳，变幻着太阳光斜射在地面上的树影儿，更增加了几分玄秘…… “你说，我妈光掉眼泪不说话，我爸又不在，可怎么办呀？”突然，肖卫东显得异常激动。 “别急别急。”庞新花拉起她的手，“我帮你分析分析。”她扬起脸看着她，“几次问你，你都跟我打马虎眼。你倒是说说，你干嘛不叫他大叔、大伯，叫他‘舅舅’？” “啊……？”听到庞新花的问话，肖卫东愣住了，抬起了疑惑的眼。 “还跟我保密？这都什么时候了！”庞新花不满意地摔了她一句，“再保密，我不管你了。” “别，别……”肖卫东扶着她的手腕，回忆着那天她与石裕山聊天时说过的话，“石团长说，他上朝鲜战场前在北京西边的矿区工作……他问了我家几口人……哦，对了，那天我还跟他说起了一张照片……”肖卫东终于说出了她心中的秘密。 “照片……？”庞新花惊异的眼球滚动着，打断了她的话，焦急地问，“你妈和他……？” “什么呀！”肖卫东扒拉开她的手，低下头，涨红着脸说，“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张三人合影照片，我妈说……” “他是你妈的远房兄弟？”听着她的述说，庞新花疑惑的眼神渐渐地明朗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为肖卫东高兴，也为她揪心：你呀你！你怎么还不开窍呀？有这样对你、对你妈妈的远房兄弟吗？他若真是你妈妈的远房兄弟，你妈妈有什么不好跟你说的呢……？可话到嘴边她又犯愁了，怎么才能让肖卫东明白其中奥秘呢？她表面迟疑着，大脑加速了运转：“你妈没说他是她怎么个远房兄弟？” “咳！”肖卫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时我被红卫兵打成‘保皇派’，怕他们抄家……” “如果我没记错，你比我小俩月，是五一年六月生的吧？”听她说完那段“遭遇”，庞新花突然提出了新的问题。 “是啊……？”肖卫东条件反射般地回答后，抬起头，眼睛里射出了迥异的目光。她奇怪，她为什么要提她的生日，跟了句，“怎么啦？” “怎么啦？傻吧你！”庞新花红着脸抬手一戳肖卫东脑门，抿着嘴儿看着她怪笑。她“腾”地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开心地大嚷，“走！咱们吃饺子，照相，采购去！” “发什么神经呀！”肖卫东嗔怪着她，走到一边背过了身，两手在胸前搓弄着。突然，她转过身，按住她的肩，祈求的目光射向她：“说！你想到了什么？快！快说！” “你呀，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庞新花卖了个大“关子”，“咯咯”地笑着看着痴迷不解的肖卫东，一手扶腰一手捂肚子，前仰后合地笑了个够，才说出一句令肖卫东既莫名其妙，又心惊胆颤的话：“我猜呀，他才是你爸，是你亲爸！” “什么……？你瞎说什么呀！”肖卫东一听心就炸了，脑袋“轰轰”地一阵巨响，疼得她忙用两手紧紧地抱住了头，涨红着脸扭过了身，张嘴抡出一句，“再瞎说，我真不理你了！”她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我瞎说……？”庞新花走到她面前，直面着她，眨着眼说，“你信不信？你说的那张照片，一定是你妈和他的结婚照！” “你还瞎说！”肖卫东嚷着，举起拳头。可猛然举起的拳头在空中停滞了，好半天才把胳膊放下来，心海卷起了波澜：莫非庞新花的猜测是真的……她低下头，又在胸前搓起了迷茫的手，嘴里一句一句地低声排斥：“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庞新花反诘一句，扳过她的身，直面她，笑着给她出起了主意，“哎，你不妨先给他写封信。” “写信……？” “对，写信！”看着拨不开迷雾的肖卫东，庞新花压抑不住心里的笑。那是破解迷题的笑；是见到黎明曙光的笑；是相信自己判断的笑，也是为好朋友肖卫东庆幸的笑。她眉飞色舞地对她比比划划：“一开头你就写‘亲爱的爸爸’……” “去！”肖卫东抬手打了她，羞红着脸，向前跑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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