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留地 □张翟西滨  拭问，如今还有多少后生，知晓“自留地”这一农业术语呢？ 在我的记忆中，当年知青插队久咧，处处留心皆学问。就说社员的自留地吧。搭眼一瞧，豇豆一行、茄子一行，种瓜得瓜、种啥成啥，跟生产队的庄稼地大不同。每到夏收，社员的自留地，秸秆粗又壮，麦穗饱盈盈；秋玉米胡须长，苞谷棒黄灿灿。再看队上的大田，相同的地块、相同的农作物，无论个头、果实差异较大，真不如自留地长势喜人。同是黄土地，同为庄稼人，收成咋就不一样呢？我如梦方醒，公私分明。 自留地，顾名思义，给自己留下的一片田地。在人民公社的年代，除了生产队公共的土地之外，也给每户社员留下一小块“风水宝地”（每人自留地最多不得超过当地人均耕地的5%），俗称：“自留地。它是中国农业合作化和集体化时期的产物，是农业集体经济组织按政策规定分配给成员长期使用的小块土地。不得出租、转让和买卖，也不得擅自用于建房等非农业生产用途，其所有权归生产队（集体），农民个人只有使用权。农户经营自留地是一项家庭福利，可以充分利用剩余劳力和劳动闲暇之际，生产各种农副产品，满足家庭生活和社会需求，增加农民收入，活跃农村经济。当年，社员对耕种自留地颇为上心，管护有方，昼夜操持，印象颇深的是，每晌收工，大家刚回到村口，立马四散开来，不顾疲劳，奔向各家的自留地，或锄地拔草、或平整土地，又要忙活一阵子。哪怕烈日当头，汗流浃背，搞的一擦，继续劳作。瞧，那自留地土如粉沫，平整如镜。春季，麦苗刚起身，也是追肥的日子，队里大田是用架子车将饲养室的土粪拉进麦地，保持间距，形成一个个小粪堆，社员再用铁锨将粪堆，一锨锨挥撒抛向田间，用力过猛难免会殃及麦苗；我发现有的社员集体劳作解个手，会直奔自家自留地，舍近求远、奇也不奇，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有的社员给自留地上土粪时，是将家中囤积的土粪先拉运倾卸在地头，然后，将细如粉沫的粪土，不厌其烦，铲入担笼，一手挽着担笼，一手抓把粪土（条件好的家庭也会掺拌白色尿素或黑色磷肥），像抛撒种子似的，保持匀速前行，不殃及一株麦苗，真是慢工细活、用心良苦。 实不相瞒，我们大队知青没有自留地。关于这一点，有的知青也有怨言：“咱带着户口插队落户，也是公社社员，为啥给知青不分自留地呢？”有的知青立马反驳：“给你分地，你会种吗？”顿时，哑口无言。据悉，3小队曾给个别有兴趣的几位知青划分过一点地，也试种了一两料庄稼，不知是劳心费神，还是后劲不足，最终偃旗息鼓、不了了之。我也曾想过这个话题，毕竟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迟早是要返城的，用大家的话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因此，知青们只是说说而已，并未在意。 我队自留地家家皆有，是按家庭人口来划分的，每人也就几分地，所处位置大都环绕村落周边，一片片，一垄垄，房前屋后，便于劳作和管护。难怪社员常将祖上留下的田地，戏称“一亩三分地”。地倒不多，主要播种粮食，无论种麦子、玉米，还是谷物，毫无疑义，收成绝对比生产队同等地块打粮多。所以，社员拿来种菜的地，十分有限，品种也不多，仅维系贴补日常食用。 自留地，当年在社员眼里金贵的很。有的社员把自留地，辟出一坨小菜园且正对自家后门，便于每天做饭采摘。春天，把一粒粒菜籽洒向土里，然后用钉耙搂匀。一层新土追加一层粪土，上面覆盖草帘。菜籽在土里浸润着，先形成胚胎，发出嫩芽，再长出苗来，草帘掀起，葱郁一片。菜苗一天天叶子变大，一颗颗蔬菜皆神清气爽，枝繁叶茂。夏天，种有豆角、黄瓜、辣椒、茄子、青菜、西红柿等时令蔬菜；秋天，有菠菜、胡萝卜、白萝卜、大葱大蒜等；冬天，多见大白菜。 农家自留地大多紧邻乡间纵横交错的土路，多用硬木棍竖立围拦，再拴几道拦绳，寓意不言自明：“自留地块，外人莫入”。而菜园子，更是精耕细作，园子四周是用篱笆围着的，篱笆墙是用秫秸、枝条或竹棍扎成的，留有小门、随手开闭，可大可小、大同小异，像一般人家的院子。筑篱笆主要是防护猪、羊、鸡等家畜家禽闯入，糟蹋粮食和蔬菜。我亲眼所见，瘦弱的鸡竟能一跃飞越半人高的篱笆墙，跑到自留地觅食。给我的直觉，乖乖，这鸡要鼓多大的劲、出多大的力。看来，人饥饿家禽比人还饥饿！ 上高中时，我拜读过鲁迅先生的回忆文章《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自留地堪比社员的“百草园”。春夏秋冬、阴晴雨雪，无论多么劳心费神，总是默默辛勤耕耘，就像鸟儿梳理着心爱的羽毛，犹如微薄的家底滋润着粗糙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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