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在山里居住，天要比别处黑得早些，因为四面环山遮挡的缘故。在午后三点多钟，天就开始渐渐暗下来。我们集体户同学在山上打枝清林也就早早收工了，顺着牛爬犁趟过的雪地小路朝山下走，身上的汗被冷风一吹立刻就消了，不由打个冷颤。临近村口，远远地听到村中传来几声犬吠，看见村中家家户户的窗口上，点起一盏昏黄小油灯，心中顿时暖暖的，一天的劳作就这样结束了 吃过晚饭后，因为屋子里很冷，炕被女生烧得很热，大家都钻进被窝，趴在炕上一支接着一支抽着叶子烟，讲着白天发生的人和事。那时，纸张是很缺的，特别是能用于卷烟的纸更缺。我们集体户是一个泥草房，屋内墙都是用报纸糊的那种。有时同学卷烟没烟纸，就到墙上撕下来一块卷烟过烟瘾。时间长了，四面的墙被撕得百孔千疮，就差撕棚顶上的报纸了。我们下乡时，县“知青办”赠送的一些书籍，都被他们饥不择食的给吸掉了。他们有时找不到烟纸，就偷偷跑到女生屋里撕墙上的报纸，气的女生用毛巾之类的东西驱赶他们。 同学烟瘾上来了，找不到卷烟用纸，就开始朝天棚下手了。我急忙说，这样不行，会透风的，再说棚顶还有老鼠，谁也不能再撕了，有时间回家买些报纸，把屋子再好好糊一糊 。大家过完烟瘾后，在满屋烟雾中睡去。后半夜，我被棚顶传来“咕隆咕隆”老鼠打架声吵醒，随手把挂在墙上的油灯点着，盯着棚顶想着怎么把老鼠赶跑。这时，其他同学也都被老鼠打架声吵醒，气得直骂老鼠。天棚边缘被撕掉的报纸擎不住老鼠了，突然间顶棚一大块报纸掉下来，随即两只大老鼠掉在我们的被子上。让人又气又恨，我们几个同学从被窝里爬出来，拿着枕头、拎着鞋子在油灯光亮中追打着老鼠。老鼠在炕上窜来窜去，弄我们几个人乱作一团。这边乱哄哄打老鼠的响声，把东屋女生也给惊醒了，她们得知在打老鼠后，也拿着木棒过来帮忙，可谓全员参战。折腾了老半天，老鼠没影了，油灯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老鼠到底怎么跑掉的。大伙一时间谁也不敢睡觉，生怕大老鼠藏在自己被窝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傻笑了一阵子，好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了。
天亮的时候，大家才有了困意。这时，队长叼着一支烟踏进集体户门，冲着大伙说，趁这几天不下雪，抓紧把场院黄豆、苞米和谷子收拾完入仓交公粮，今晚开始打场。 生产队在林场包了山号，白天上山打枝清林，夜晚趁着月色光亮到场院打场，一干就是大半夜。年轻人累了一天，晚上还要打场很吃不消，经常趁队长不注意的时候，钻到谷垛里睡觉。场院光线暗，队长怕有人偷懒，边干活儿边逐个喊大伙名字。到半夜，队长让大伙停下手里活儿，到队里去喝一碗豆腐汤，吃点苞米面煎饼，算是夜宵了。老社员会从兜里拿出小酒瓶子喝两口，大葱蘸大酱吃的挺香。队长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也是一个爱喝酒的人。他从别人手中接过酒瓶喝一口，说，我喝酒不用吃菜，有大酱就行。 我跟队长开玩笑地说，这样吧，你不用喝酒，你能吃一碗酱，我就送你两瓶酒。队长一听乐了，咋的，打赌啊？我说，不就两瓶酒么？无论谁输赢，明天都给你买两瓶酒，大伙可以作证。大伙起了“哄，”队长遇事不服输的倔脾气上来了，瞪着眼珠子吼道，我也不能白喝你的酒啊。让人端来一碗自家做的大酱，当着大伙的面一口气喝了下去。酱是喝完了，队长已经不能说话了，他开始不断用水瓢舀水喝，嗓子一直"呴喽呴喽"的咳嗽。队长没有能力领着大伙干活了，肚子里水饱胀得他难受至极，但还是不停喝水。后半夜，大家都悄悄回家睡觉去了，队长却抱着水桶在饲养房坐到天亮，水喝到天亮。 我也兑现了承诺，送给队长两瓶原浆酒。在那贫穷的年代，把清苦过成有乐趣的日子，也难为我的同学和我的乡亲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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