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回想起当年离开陕北的那一幕...

刘文成是北京某附中六八届初中毕业生，曾在陕北插队落户生活了三年多，说起当年在陕北插队落户的生活往事，他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那天是1969年3月21日，刘文成和十一名北京知青来到了陕北的高家沟二队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到高家沟二队插队落户的这十二名（包括刘文成）北京知青六男六女，他们来自同一所中学，都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
这十二名北京知青中年龄最大的就是刘文成，他十七岁，还有一名叫于桂香的女生，也是十七岁。年龄最小的是张力生，不满十六周岁，其他知青都是十六岁。因为刘文成的年龄大长得又高大结实，高队长就指名刘文成为知青点的小组长。
高家沟二队的知青点在二队队部的院子里，知青们住的那两孔土窑是二队原来的仓库，听说北京的知青要来插队落户，高队长就安排几名社员在土窑里搭建了土炕和灶台，用荆条和秫秸杆烧了一天一夜，才把两铺土炕烧干了。知青们搬进来的时候，不光土炕热乎乎的，满窑里也暖煦煦的。
北京知青来到高家沟二队的第一顿晚餐是高队长安排两名女社员帮知青们做的，酸菜、萝卜、洋芋（土豆）和咸菜疙瘩都是乡亲们送来的，净面玉米面馍，炖酸菜还有萝卜汤和咸菜丝，晚餐虽算不上丰盛，刘文成他们总算热汤热水吃上了热乎饭，这一路风尘仆仆他们好几天没吃上顿饱饭了。
高家沟周边都是绵延的丘陵和黄土高坡，土地贫瘠，社员们的生活水平很差，只能是勉强解决温饱问题。看看高家沟的贫穷和乡亲们生活的艰辛，刘文成他们心里都很难受，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作为革命老区的陕北，竟然如此的贫穷和落后。
一切都安顿好了，知青们就开始适应生活学习生活技能了，挑水、打柴、推磨、做饭是知青们亟待解决的生活问题，暂时虽然有社员帮着烧火做饭，但高队长已经明确说明了，社员帮忙做饭是暂时的，知青们必须在春耕生产开始之前学会烧火做饭，必须先过生活关，学会生活自理。
跟着高队长上山打柴的第一天，刘文成不小心从沟崖上跌了下去，虽没造成大的伤害，可刘文成的额头擦破了鸡蛋大的一块皮，衣服还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当时可把高队长吓坏了，可刘文成就跟没事似的，还嘿嘿傻笑。看刘文成的额头渗出了血，高队长忙解下自己的腰带（旧布条做的），撕下一条布条，强行给刘文成包扎了额头上的伤口。然后黑着脸说：“看你这娃娃，以后可不敢毛毛愣愣的，万一有个好歹，我咋跟你爸妈交代。”
一连打了五天的柴，刘文成他们基本掌握了打柴的方法，队部院子里的烧柴也足够烧两三个月了，知青们暂时就不上山打柴了。接下来就是学习推磨磨面和挑水做饭，虽然多数人都能推磨磨面，可刘文成就是不适合推磨，绕着磨道转上几圈，刘文成就会感到天旋地转的，还恶心呕吐，原来他晕磨。为了不让别人说他矫性，每次推磨，刘文成都是闭着眼睛坚持，哪怕躺在土炕上旋转一整夜，他也不跟别人说。他坚信，世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时间久了，刘文成还真不那么眩晕了，他用顽强的意志战胜了这一困难。
经过近一个月的学习锻炼，刘文成和知青们总算通过了生活关，他们都学会了打柴挑水，学会了推磨做饭，对陕北的艰苦生活也在慢慢适应着。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家虽然吃了不少苦，但谁都没叫过苦，大家都在乐观面对生活中的困难。
生活中的苦累和春耕春播生产劳动的苦累相比，那就不叫苦累了。挑着一担土杂肥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行走五六里路，双手握着老镢头在黄土地里刨挖一天，不亲自体验是不知个中滋味的，那种苦累才算得上苦累。经过了一个春耕春播和秋收的繁重劳动，刘文成他们也只能说勉强过了劳动关。
秋收结束后，山上和川地里的农活都不多了，社员们一般就是半天时间出山劳动，半天时间在家歇息。那天吃过午饭，刘文成和集体户的知青们一起来到了高队长家，他们想利用冬季农闲时节，把队部通往场院的那条羊肠小路拓宽铺平，修成能通过架子车的道路。还有村西那片山坡地也平整一下，修建成梯田或筑几道拦水坝，防止水土流失，增加粮食产量。再有一个提议，知青们想办一个农民识字班，教大家学习识字写字。

对于刘文成他们的提议，高队长也觉得可行，可一考虑到社员们懒散惯了，他担心社员们不愿意受这份苦。高队长思谋的半天，也没能拿出个准主意，他赞同知青们先办识字班，搞农田基本建设和修路的事情以后再说。
识字班还算顺利，开班当天就有几名社员到知青点来学习识字了。过了没几天，来参加学习的就有二十多人了。前来学习的多为年轻女子和后生，也有一些中年男子和中年妇女，但不多。刘文成每天教大家学习五个汉字和几个阿拉伯数字，大家基本都能记住，然后再给大家讲一些北京的生活状况，让大家也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一天，刘文成教大家学会五个汉字以后，他灵机一动，给大家讲了愚公移山的故事，然后又说了拓宽队部到场院的那条羊肠小路和修建梯田的事情，他的提议当时就得到了好多人的支持和赞同。特别是那些年轻后生和女子，都举双手赞成。
阴历十一月初的时候，高队长做通了社员们的工作，有七十多名社员和知青参加了修路的劳动，大家起早贪黑，苦干一个多月，一条长六百米，宽两米多的土路修好了，架子车从场院能直接拉到队部和牲口棚，牲口棚里的牛粪再也不用肩挑人抬送到场院集中晾晒了，秋收后的粮食也能直接用架子车拉到队部仓库了，再也不用肩挑人抬了。
看看离过年的时间还有十多天，趁热打铁，刘文成又让高队长把社员们组织起来，在通往水井的那段沟坡上修建了台阶，共三十三级台阶，都用石板铺的板板正正，社员们再也不怕雨天和冬季路滑了，再也不担心摔跟头了。
通过办识字班和修路这两件事，二队的社员们对北京知青的看法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再也没人说北京知青是来争口粮吃闲饭的了。年三十那天，有好多社员为知青们送来了白菜、萝卜、酸菜和咸菜辣椒酱，还有给知青们送油炸糕和白面馍的。高队长还安排了他婆姨和一名女社员来教知青们包饺子，那年春节，刘文成他们吃上了从未吃过的土豆馅饺子。
春节过后，刘文成本想让高队长再把社员们组织起来，改建村西那片山坡地。因为村西那片山坡地土质肥沃，离村子又近，若修建成梯田，粮食产量至少能增加三成甚至更多。就在刘文成准备和高队长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公社知青办和革委会来了通知，让各个知青点派两名知青到公社参加学习。因为刘文成隔三差五要去公社参加学习，回来后还要组织知青和乡亲们学习，修建梯田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1971年秋收结束后不久，高家沟二队修建梯田、改造山坡地的基本农田建设开工了，北京知青和队里的年轻后生组成了青年突击队，队里的六辆架子车全部由突击队使用，其他社员肩挑人抬，劳动场面真得是热火朝天，干劲冲天。
腊月初三那天上午，天气特别冷，空中还飘着雪花，刘文成刚把架子车拉上山坡，上方不远处突然滚下一块石头。说时迟，那时快，刘文成一把推开了自己身边的张力生，滚下的那块石头正好砸在了他的左腿下。刘文成哎呀一声，倒在了地上。
高队长和两名知青把刘文成用架子车拉到了公社卫生院，经过X光检查诊断，刘文成的左小腿骨裂，皮外伤倒不是太严重。医生开了一些药物，就让刘文成回家养伤了。
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刘文成天天躺在窑里的土炕上，真得很寂寞也很难受。再看看大家都在搞农田基本建设，自己却躺在土炕上躲清闲，他心里更难受。高队长看刘文成一个人在窑里怪寂寞的，就把他家那只两个月大的小黄狗给刘文成送来了，还让他婆姨尽量给刘文成做一些好吃的。有了小狗的陪伴和高队长的安慰，刘文成心里好受了很多，他也不感到那么寂寞了。刘文成最大的心愿就是快点好起来，好和大家一起修梯田。
转眼就到了1972年秋天，高队长送给刘文成的那只小黄狗已经长成了一只大黄狗，知青们都叫它大黄。大黄和刘文成特别亲也特别通人性，就连刘文成出山劳动，大黄也会跟着刘文成出山劳动，几乎是寸步不离。秋收即将到来，村西那片修了一半的梯田格外惹眼，平整好的土地里庄稼长势特别好，没修整的坡地庄稼长势就很差。看到了这么大的差别，社员们都夸刘文成为大家办了一件大好事，都夸北京知青脑子灵光有思想。刘文成已经计划好了，等秋收结束后，继续修建梯田，修完村西那片坡地，再整修村东那块山坡地。
秋后不久，高队长突然告诉刘文成和一队的一名北京知青去公社参加征兵体检。刘文成本不想当兵，高队长却说一人当兵全村光荣，还说公社知青办已经指名让刘文成去参加征兵体检。高家沟大队只有一个征兵名额，两个人只能走一个。
最终，刘文成通过了征兵体检，也通过了政审和其他审核，他成了第一个离开高家沟的北京知青。
刘文成当兵入伍离开高家沟大队那天，天气很冷，呼呼的北风刮个不停。虽然天气很冷，可二队的社员们都来为刘文成送行了，高队长赶着毛驴车已经走了很远，乡亲们还站在村口依依不舍地冲刘文成挥手。那一刻，一向坚强乐观的刘文成流泪了，他在高家沟插队落户生活了三年多，那是第一次流泪。
为刘文成送行的除了二队的乡亲们，还有一个特殊的成员——大黄（大黄狗），去公社的路上，刘文成多次赶大黄回去，可大黄就是紧跟在毛驴车后面，打也不回去。到了公社汽车站，刘文成蹲下来抱着大黄亲了一下，掏出一个白面馍给大黄吃，大黄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它一口也不吃，还呜呜叫个不停。
刘文成坐上公社开往县城的客车时，大黄在客车外面汪汪大叫，还用爪子去扒车门。和高队长还有一起送行的两名知青挥手告别时，坚强的刘文成还是面带微笑，没让眼泪流出眼眶。随着汽笛鸣响，汽车缓缓驶出了汽车站大院，高队长他们也赶着毛驴车走出了汽车站大院。
汽车驶上公社通往县城的公路时，刘文成透过车窗往后看了一眼，他的大黄还在汽车后面紧追不舍，看看飞驰的汽车，再看看车后面紧追不舍的大黄，刘文成泪流满面，失声痛哭。看看车后紧追不舍的那只大黄狗，车上好多人都流泪了。
刘文成当兵复员后去了一趟高家沟，那只大黄看到刘文成时，扑到他身上呜呜叫了好久，眼睛里还溢出了泪水。看看村东和村西山坡上那整齐的梯田，刘文成心里很高兴。



时隔这么多年，每当说起当年在陕北插队落户的那段生活经历，刘文成心里就如无数只蚂蚁在叮咬，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有多难受。每当回想起离开陕北的那一幕，刘文成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温暖、感动。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