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之间
浑浊的水冲刷着河堤，裹挟着树枝、杂物一路喧嚣而下。 站在大堤回头望去，一片片稻田成了一个个池塘，低垂的稻穗浸没在水 中，露出的部分和剑叶在水面摇曳。 天上的雨倾盆依旧，震撼之余的我们看久了，感觉索然无味。于是打道 回府，准备好好睡一觉，看看能不能做个黄粱美梦，补偿补偿受到冲击的心灵。 刚刚回到住处，还没有安顿下来，大队的高音喇叭突然发出了大队长嘶哑急促 的声音：“全体社员，马上带上工具去村口土地庙！立即！马上！” 事态来得急，关乎到村里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来不得半点迟疑。匆匆穿上 蓑衣，戴上竹笠，随手抓起一把锄头奔往村口。 土地庙在村子的东南角，离村有几百米。庙里早就没有土地菩萨，取而 代之的是两户农民。土地庙边是一座石拱桥，桥下是来自南天目那条小溪。 等我们匆匆赶到时，只见溪水从上游汹涌而来，水中裹着树木、家具， 甚至猪、羊等家畜。桥前的河道有几十米宽，拱桥的桥孔宽只有四五米，水 路一下变窄，没有办法及时从桥洞下泄，水漫过河堤，流入河堤下的一片桑 树林里，桑园成了积水的池塘。 看着那水在桑树林里越积越深，挡住水的只有桑树林边一堵大约 30 厘米 厚的三合土围墙。 这时，大队书记等领导已经赶到，连腿脚不方便的会计都到了现场。在 他们的指挥下，所有人分成三拨，一拨是在桥头用竹竿、铁耙等工具疏通桥洞， 不让洪水里的树木等杂物堵住生命攸关的通道。保证唯一的水路畅通，是今 天能不能过关的重中之重。 站在没有护栏的桥面上，那几个人没有安全绳，也没有其他防护措施。 胆小的人探出头看看下面翻滚的水都会头晕目眩，更不用说要挺身去用力捅 开堵在桥洞前的杂物。最最危险的地方，安排的是村里公认的最身强力壮的 青壮年；妇女和体弱的人帮助住在土地庙的人家搬东西，不怕一万，只怕 万一。多搬些东西出来，万一发生意外，多多少少能减少损失；余下的所有 的人用能够找到的草包、麻袋装上土挡在那堵围墙后面，帮助围墙承受压力， 不让洪水轻易冲垮。 老天不管人们的心情，仍然下着大雨，雨点打在脸上生疼。但是没有人 会顾着它，很快在围墙后面堆起了装满土的草包麻袋，高度几乎和土墙齐 平了。 尽管如此，洪水还是不断地往上涨，大家的心随着水的上涨都悬到了嗓 子眼。围墙成了挡住大水的最后一道屏障，墙外的水已成为悬在我们头顶的 一把达摩克利斯剑，水一旦漫过围墙，这样的土围墙一定会被冲垮。被挡住 的堰塞湖一泻而下，不仅会冲掉土地庙，而且会冲入村子，很大可能会村毁 人亡，后果不堪设想…… 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有等待和默默的祈祷。 不知道是老天开眼还是人们的祈祷起了作用，雨渐渐稀疏起来，溪里的 水虽然还在涨，但势头却缓了下来，眼看着水涨到离墙顶不过 10 厘米时，终 于停了下来。 从上游下来的水也没有了刚才的汹涌之势。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水终于停止了上涨并随之回落，桥洞露出的部分渐 渐变大，通过桥洞水下泄的速度也开始加快。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土地庙的两家人虚惊一场后，开始收拾狼藉不堪的家，大家又帮助往回 搬刚才抢运出去的东西。 险情过去，警报解除！ 回到住处，发现一楼我们的厨房居然有漫过脚背的水，看水留下的 痕迹，水位最高的时候曾经到达柴灶的炉门。 到北面的村口往外看，发现村外的稻田已经成为一片水泽，中间有些高 地，树梢在水中摇晃。 向远处看，发现守护大溪的堤坝坍塌了，出现了长达十几米的缺口。大水 从缺口涌入，淹没了大堤和村子之间的大片稻田后漫进了村子。幸运的是村 的地势南高北低，大溪的水虽然冲垮了大堤，但是水是从下往上漫，加上大 堤离村口有近千米，中间大片的稻田容纳了冲入的洪水，进入村子的水已经 是强弩之末，没有带来太大的灾难。 后知后觉的我们才知道今天躲过了一劫。南天目平越水库没有完工的大 坝被冲垮，小溪的洪水提前下泄。等周迈水库泄洪的水下来时，小溪的洪峰 已经基本过去，两股水到达交汇处的时间正好错开。如果平越水库晚点垮坝 或者周迈水库提前泄洪，两股洪水交汇处叠加，我们村可能就是一片汪洋了。 冥冥中自有天意！那天、那时，平安或灾害真的就在一瞬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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