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猴石山》121（下）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三十七章我们的“王芳” 121（下） “下雨了。”庞新花和肖卫东看了一眼天，弯起手臂挡着脑袋朝宿舍跑了。她们看见，通讯员背着大信袋走进了连部。 连部再度沸腾了…… “何宗海，电报！”老徐边收邮件，边喊着。 何宗海打开《电报》一看，激动得一下子蹦了起来！“我要回上海了！”他兴奋地叫嚷着，把《电报》举到王连长面前。 王连长看清楚了，任红兵也伸过脑袋看清楚了。那电文纸上，清清楚楚写着：“回沪事办妥速归”七个字。 神气什么？任红兵的双眸朝何宗海射出了嫉妒、不服的光，心里埋怨着他爸，你怎么不快点呀？让人家走我前头…… “任连副，你的信！” 老徐的一声叫喊宛如一针强心剂，使任红兵精神再振。他瞥了一眼兴奋不已的何宗海，接过他渴望已久、寄托毕生希望的信，抑制住内心的欣喜，低头撕开了信封，展开信纸一看，大脑“轰”地一声巨响，两眼直直地木呆了…… “下雨了！下雨了！” 连部外面，轮班休息的男兵们纷纷跑出宿舍，赤裸着上身，穿着各式各样的大裤衩，光着头跑出来了！他们在倾盆大雨中撒欢一样欢叫着，蹦跳着！高高伸举着他们干巴巴、却是强有力的上臂，还有他们能改天换地的大手……！ 是啊！营地上山已经一个多月了，仅靠每天不足八斤生活用水的他们何时见过这么多从天而降的水啊！除了褚子来、鲍禹顺少数几个人翻山越岭到小河边洗过澡之外，有谁这么痛痛快快地洗过澡哇？皮肤皴粗、嘴唇干裂，只能靠吸吮坑道里石壁潮气解渴的他们，看见这瓢泼大雨，能不兴奋、激动吗？别说是他们，就连女兵们也忍不住了，三三两两地穿着单衣跑了出来！ “我回上海了！”何宗海忘乎所以地狂吼着，从连部跑出来，逢人就喊。他一眼看见了陈阿媛，激动地跑过去，不顾一切地拉起陈阿媛的手，贴着她的耳朵大喊：“我要回上海了！” “瞧他美的，快不知姓啥了。”连部里，老关透过小窗看着疯疯癫癫的何宗海说。 “那还不高兴？”严德发站在门口，与老关一唱一和。 “你——肖卫东，我，你给我当政委！” 任红兵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叫回了连部所有往外看的人。他们惊异地一回头，一个个吓出了冷汗；再往下看，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发啥子神经呀！”鲁桂英盯着眼前木呆呆的任红兵质问道，“这儿哪有肖卫东呀？” “你……？你不就是肖卫东，我的‘肖妹妹’吗？” 鲁桂英怎么也想不到，任红兵怎么把她看成了肖卫东？她生气地甩开他拉她的手，涨红着脸斥道：“谁是你的肖妹妹？” 任红兵突然站起来，手舞足蹈地叫嚷着：“我，我是玉皇大帝封的天神，天兵天将听我号令……” “任红兵，你瞎嚷什么！”王连长站了起来，莫名奇妙地，又气愤至极地厉声斥道。 “你？你什么东西？”任红兵转向了王连长，“嘿嘿”笑着，凑到他跟前，“你也想当政委？你，你不配！”他的手随着他的话语比比划划。 “他怎么啦？”连排长们谁也摸不着头绪，纷纷站了起来，劝着他，扶他坐下…… 老关手里夹着卷烟，弯腰从地上拾起了任红兵刚刚看过的那张信纸，眼睛一扫，全明白了。那信上写着： “……妈妈不得不告诉你，你爸爸已经被停职，妈妈也要上‘五七干校’，明天一早就走……你自己多保重吧。” 他这是因为家庭突变，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啊！可现在，该咋办呢？ “你，你还我肖卫东！”任红兵一声大喊，猛然挥动起两只胳膊朝围在他身边的人乱打…… 人们惊愕了，躲闪着…… “啪！”王连长急了，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吼道：“冷静点！” “你……？你敢打我？”任红兵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面对老关，像受了委屈的小学生向老师告状似地指着王连长申诉：“他，他打我，你管不管？”说完，他“嘿嘿”地一声冷笑，朝王连长啐唾沫，“呸呸！”他走到连部门口，回身歪歪扭扭地做了一个“孙悟空远望”的滑稽，扯开嗓子吼起“造反有理”的歌，跌跌撞撞地推开门，踉踉跄跄地走进了老天狂泻的大雨中…… “他受到刺激了，都别慌。”老关摁死了手中的卷烟，发出命令：“鲁桂英去叫小高，咱们把他弄回来！”说着，他站起来，和王连长、严德发一起走出去了。 老关的判断没错，任红兵是受到了刺激，还不是一般的刺激！在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他以为他赶走了石裕山，忽又听到石裕山是他“心尖子”肖卫东的爸爸；切盼爸爸把他和肖卫东送进部队的喜讯没接到，而他没放在眼里的何宗海却顶风先他办回了上海；这场“史无前列”触及到了他的父母，在他心里，他将从“红得发紫”的“造反派领袖”的高台上一下子坠入“狗崽子”的“十八层地狱”！这接踵而至的三个消息，如三把大锤，砸碎了他原本脆弱、勉强支撑、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也酷似三把钢刀，割断了他赖以逃生却充满幻想的那根稻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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