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石板路（连载十六）

石建华

15、豌豆尖

上山下鄉的第二天，隊長帶領著幾個社員，配合學校的趙雄老師和管師傅，把我的知青夥伴姚開智，送到了羅垻,轉道回成都了。

隊長又趕回生產隊，帶領我挨家串戶底認各家各戶的門。一直到了中午，又把我帶到羅垻街上，在鐵匠鋪買了一把5斤重的鋤頭。回到生產隊，隊長在庫房找到一個大鋤把。給我安鋤把去了。

回到小木屋，天色已是黃昏時分，該做完飯了。今天好像午飯都沒吃，肚子早已空蕩蕩的了。晚上就是我一個人，做點啥子來吃呢？

我在廚房裏打著轉轉，看看廚房裏還有些啥？方桌上擺著一把幹掛麵、一個小碗兒裏裝著昨晚上剩下的油湯底子，油湯裏躺著一些肉絲，還有半碗燒蘿蔔，10來個土豆（這兒稱做是洋芋）

土豆。今天不想吃了。掛麵還夠今晚上吃的。那就吃麵條吧。可吃麵條，沒有必不可少的綠葉蔬菜，怎麼辦？總不至於吃鹽水泡面吧。

我的雙眼，從廚房門口，向外望出去，夕陽西下的層層冬水梯田水面上，微風蕩漾著泛起層層波瀾，石板路旁的田坎邊上，長著一窩又一窩的，綠色的對稱小圓葉植物，小圓葉的前端延伸著細細的嫩須須，這不正好是下麵條的蔬菜葉子嗎……

那還等個啥？動手吧。

趁現在是黃昏時分，各家各戶都在忙著燒鍋做飯，沒人注意。我立刻跳出廚房，溜出堂屋。悄悄走下那十幾步臺階，來到石板路上，在貫穿全村的石板路的支點上，再轉一個彎，沿著石板路的邊沿，彎著腰沿著田坎邊，迅速地摘著潤綠的豌豆尖。

站在石板路上，我所看到的眼前，每根田坎路邊，都長著很多很多綠油油的豌豆尖，這些個田坎邊上，一步一個坑，每個坑窩裏都長著一尺多長的豌豆尖，這些對稱型的小圓葉，搖晃著嬌嫩腰肢，晃動著鮮綠色的長長蓄須，在習習晚風中挑戰似的向我頻頻點著頭。

那些豌豆尖兒，沖著我，隨風搖擺細嫩的身軀，似乎在嘲笑我：“喂，石頭，小兄弟，我在這兒，看見沒有？我就在這兒，來摘我們呀，吃起來，那個味道一定很好……”。

要說這兒的豌豆尖，長勢還真不錯，又嫩又好。我順著石板路邊的田坎走向，彎著腰一邊走一邊摘。

隨手還掏出一塊兒手絹，把摘下來的豌豆尖，用手絹仔細包好。

好了。差不多就行，夠今天晚上吃的就可以了。心別太后了，差不多就行，摘多了如果吃不完，那豈不就浪費了。明天要吃，明天再來摘就是了，反正這個東西，這兒多得很。

我都看過了，這一大片的田坎上，這兒的豌豆尖兒多得很。今天是出門向左轉沿路摘的。如果明天還要吃，就出門向右磚，沿路去摘……

想著想著，我停下了手，看著包在手絹裏的豌豆尖，差不多有二、三兩重。下一碗麵條，剛才摘的豌豆尖，已經夠我一個人吃了。

再說，我就一個人，心也別太厚了。夠吃就行。於是，我悄無聲息地回到小木屋，在廚房裏忙著點火燒鍋煮麵條……

蹲在灶門前，手抓著一把杉樹枝，用火柴點燃了煤油燈，再用煤油燈點燃了一兩片杉樹幹丫枝葉，小小的火醒變成了橘紅色小火苗，小火苗緩慢地舔著杉樹枝上的樹葉，杉樹枝上的火苗越燒越旺，我把燃旺著火苗的杉樹枝葉，放進了鍋灶爐膛內，再添上一兩個幹穀草把子。

鍋灶爐膛內的火勢越來越大，我站起身來，往鍋裏添上兩瓢水，鍋裏響起了嗤嗤的聲音，鍋底面上氣了一個個的小水珠，小水珠越來越大，直到沸騰起來，可以下麵條了……

掛麵下到鍋裏，鍋裏的水一直沸騰著，幹掛麵在鍋裏，隨著沸騰的水翻滾著，點過兩次冷水後，再沸騰的時候，把洗好的豌豆尖全部推到沸騰的鍋裏。翻滾兩下，停下灶坑裏的火。拿出一個大碗，那個小碗兒裏裝著昨晚上剩下的油湯底子，油湯裏躺著一些肉絲，全部倒進大碗，用飯勺從大鍋裏舀上一些熱湯，填入大腕，再把鍋裏的麵條全部撈出來，盛進大碗，加上那半碗燒蘿蔔，再添上一點鹽和紅辣椒油。用筷子用力攪動幾下。

好了。一切搞定。

今天的晚餐，我獨自一人，端著一大碗麵條，舒舒服服地連湯帶水，全部吃了下去。剛洗鍋刷盆完畢，就聽得王林友，站在臺階下麵的石板路上，扯著喉嚨大聲喊著，要我到他家裏去玩兒。

反正這兒，我就是一個人，無拘無束，別人一喊，也就忙不迭地回了一句“來了。來了。”，話未說完，就跑出了小木屋的房門，到王林友家烤火聊天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剛吃完早飯，洗鍋刷盆剛完畢，就聽得隊長的大喉嚨聲音傳到了小木屋。

隊長站在小木屋堂屋前臺階上，大聲武氣迪喊著：“哪家喂的牛兒子，昨晚上為啥沒有拴好？讓牛兒子跑出去，把隊裏的豌豆尖，吃了那麼長的一溜。”

我正想著站出來，向隊長去認錯，說是我幹的。

可是隊長已經認准，是哪家的牛兒子吃的。我想著這個隊長，他也太會罵人了，一開口，他就已經把人罵成了牛兒子。反倒是我，不好再開口說什麼，看著隊長發那麼大的火，我也不敢接隊長的話茬。

                 

石建华

隊長的話音剛落，就聽得隔著板牆外的社員家裏，有人大聲地搭上了話：

“我說隊長，楊文傳，怕只怕是常言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大家都曉得，周圍這一團轉，有好幾戶人家，喂牛戶，也只有我一家。這幾天，我們就是生害怕牛兒子吃草，會影響到知識青年休息，一直就把牛拴在牛圈裏的柱頭上，根本就沒牽出去過。它咋個吃得到隊裏的豌豆尖？不要以為你是隊長，你就可以吊起嘴巴亂開皇腔，我說隊長，你的嘴巴底下，還是要多積點德，這樣才能活到100歲。少說兩句要得不。你要想冤枉好人，這個，恐怕不得行。我們不得服。”
　　對方把話毫不客氣地給頂了回來，隊長的確感到有些詫異，他稍微定了定神，停頓了一下，不解地大聲地反問：“那怪就怪在，遭吃了的豌豆尖，就離你家不遠的石板路邊，你解釋一下，咋個這麼巧，豌豆尖就會在你家門前，遭吃掉那麼長一溜呢？隊上的人又不吃豌豆尖，這不是你的牛兒子吃了，又是哪個吃的？”
　　那個人毫不客氣，立馬應聲回話道：“你問的是這個，我們不曉得，也弄不清楚。不曉得的事情，我們不得張起嘴巴亂說。毛主席都說過的，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反正我敢肯定，這決不是我家喂的牛兒子吃的。這一點兒，我敢向毛主席保證。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在我們家。”
　　一聽到人家這一席話，隊長是老大地不高興，立馬板起個臉大聲補充了一句：“這件事情，我肯定是要查清楚。絕對不可能這樣就算了。必須要查出來，我不管他是哪一個，哪怕就是天王老子，他犯了事都是一樣的，也跑不脫。我肯定要追查到底，一定懲罰。絕不手軟。”
　　聽見門外隊長的這頓言語，我不由得吃了一驚。心裏想到，這裏的人都那麼會罵人。現在隊長已經找上門來，他堵住了我的房門，扯起那麼大的喉嚨，認定是那戶人家的牛兒子，吃了隊上的豌豆尖，這肯定是冤枉了人家。

這件事我是最清楚的。因為這事情就是我幹的，我絕不可能讓人家替我背黑鍋，我一定要向隊長說清楚。

可現在的隊長，正在火頭上，說啥他也不可能聽的得進去，只有再等一會兒，我再找機會去向隊長認錯。
　　從他們剛才爭吵的語言裏，很多話都是方言，我也沒聽大懂。只能打猜猜，又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人家隊長，雖說是站在我的門口罵，可不管咋個說，罵，人家倒是罵了，可人家的確又沒點我的名兒。既然隊長並沒有指著鼻子罵我，縱然是隊長把話說得再狠，我也接不上接茬。

在房間裏，我聽得很清楚，心裏明白：隊長肯定是把人家給冤枉了。難怪人家不服。現在隊長發火了，我現在就是想認錯，也接不上話頭，這會兒也就只能裝莽，不敢吭聲半句。

當然，我深深感到：由於自己的淘氣，給人家造成了冤枉，實在對不住人家。一定要找機會，向隊長承認自己的錯誤，要為人家洗刷冤枉。

不一會兒，我的心裏又冒出了另外的想法：

畢竟我是剛到這兒，今天才算是第三天，腳底下的地皮，我都還沒有踩熱，這就挨了隊長的罵，要人感到最狼狽最尷尬的是：挨了罵，我還找不到地方還嘴，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將來我挨熊的日子還在後頭呢，我都不曉得，以後的日子該咋個過啊？
　　想到這兒，心上總是被塞了一把茅草，總不那麼舒坦。

還好，在那個時候，畢竟我人還太年輕，不懂事，只記吃不記打，心裏不擱事。看著隊長沒有覺察出是我幹的。我心裏還有些暗自得意。
    隊長這會兒來到我的小木屋堂屋，手裏拎著一把鋤頭，轉身走進我的房間門檻。大聲武氣地說道：“小石，你來看一下，給你發武器了。接到起，鋤頭一把。試一下，好不好用？”

我接過了鋤頭，趕緊出了門，在堂屋前的臺階下，揮舞著鋤頭做了一個挖土的動作。連連說道：“好用，好用。要得要得。不像你昨天說得那麼嚴重。拿起好用就要得。”

隊長更高興了，“你這把鋤頭是我親自裝的，絕對不得拐。”

我問隊長：“隊長，你今天安排我做啥子？”

這會兒的隊長，倒像是個將軍。對我大聲喊道：“你就跟著我的身後，馬上出發，去修梯田。”

今天是第一次出工。我老老實實地跟在隊長的身後，肩上扛著隊長親自安裝好的鋤頭，走在貫穿全村的石板路上，左拐右轉地來到隊長家房後，那個山彎彎裏。那兒已經有幾十個人，拿著鋤頭、鋼釺、二錘等簡單工具，在那兒幹得正歡。

隊長把我領到眾人面前，大聲地講話：“喂，大家都停一下，我說兩句，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前天晚上，從成都32中來的知識青年。叫石建華。不過，昨天在街上，看到他們那些同學，都在喊他小石頭。我也覺得，小石頭，這個名字好喊，好記。比起喊名字來，要順口一些，以後我就叫他不小石頭。”

接過隊長的話，我插嘴說道：“我是剛從成都來到這兒的知識青年，什麼都不懂，什麼農活兒都沒有幹過，請大家多關照。我一定要向你們好好地學習，認真接受再教育。”

王林友、春閨兒等，很多人一起湧上來，把我拉到他們中間，和他們並肩站成排，站在一塊陡坡山地上，揮動著手裏的鋤頭，一起挖著褐紅色的粘土塊。就挖土而言，過去，我們在建築工地上，也沒少幹過。對於鋤頭，一點兒不稀奇，一點兒都不陌生。

石建华

我揮舞著手裏的鋤頭，甩開了膀子，5斤重的鐵鋤，落到粘土裏。深度總比別人的要深一些，寬度也比別人的姚寬一些。當然，用起來也就比別人多費力一些。不一會兒，我已經就挖到了身邊人的前面，把身邊的人甩到了後邊。這一下，引起了王林友、春閨兒等人的好奇。

王林友拿過了我的鋤把，一眼看到了我的鐵鋤。好奇地感歎說：“我的個天，怪不得你幹得比我們快，這把鋤頭這麼重，這麼寬。”

春閨兒從王林友手中，一把奪過那把鋤頭，用手比劃著看了又看。開口叫道：“我的個天倌老子，這把鋤頭這麼重，這麼寬，你用起不累嗦？”

我隨口答到：“這把鋤頭是新打的。是隊長昨天才給我買的。買到手的時候，鋤頭表面都還是燙手的。今天我才開始用。可能有點兒吃力。也許是我好久沒有鍛煉的緣故吧。”

王林友從春閨兒手裏拿過這把鋤頭，拎在手上掂了掂，回過頭來問我：“小石頭，你這把鋤頭到底有好重？”

我順口說道：“昨天，在鐵匠鋪門口稱過的，足足5斤。只多不少。”

說著，我掃視了一下周圍好奇的人群，我發現春閨兒突然跳出了人群，伸出四個手指在空中舞動著，人群裏，立刻有三個年輕的女社員，擠到了春閨兒的身邊，四個人嘀嘀咕咕地耳語了一下，紛紛提起各自的鋤頭，向我走過來。齊刷刷地在我前面，戰成一排，笑而不語。

在我身後，王林友、出納王春福、保管楊庭華等人各分左右站好，看那個架勢，他們是生怕我跑了，我一旦要跑，肯定會被他們抓回來。

王林友笑眯眯地對我介紹說：“小石頭，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四個，是我們生產隊裏的，號稱鐵姑娘隊的。從第一個到第四個，她們的乳名叫做:春閨兒、夏閨兒、秋閨兒、冬閨兒。隊裏的這四大閨兒，今天想要，一起向你挑戰。很簡單，就是各人用各自的鋤頭，比賽挖泥巴。大家一起開始挖，看哪個先停下來，哪個就算輸了。就看你有沒有膽量？你敢不敢應戰？”

年輕好勝的我，初來咋到，也不知深淺，根本不可能一來就認輸。我想都不用想，順口答到：“沒啥不敢的。不就是用鋤頭挖泥巴嗎？哪個虛哪個嗎？”

說著，我看了看左右的陣勢。向著四大閨兒點點頭，又開口問道：“要比賽，可以，哪個來當裁判？”

王林友站在旁邊大聲回應道：“這個裁判，我來當了。”

說著，他就站到了我們五個人旁邊，大喝一聲：“比賽開始。”

五把鋤頭同時舉起，又同時落到粘土裏。我們反反復複重複著這一連串機械動作。大概在80多下的時候，我的手臂開始有些發酸。到了100多下的時候，我的胳膊開始發脹。我有些頂不住了，但是依然堅持，絕不能認輸。鋤頭，就在我的手裏，繼續揮動著。

突然，我感到這手裏的鋤頭，一下子輕飄飄地，找不到感覺了。

猛一抬頭，就發現，我的鐵鋤頭，掙脫了鋤把，從鋤把的另一頭飛了出去。落到了前方幾米遠的地上。引起了在場的所有人，好一陣友好的哄笑。

在哄笑聲中，作為裁判的王林有，大聲宣佈：”比賽因故停止，不分勝負，以後再比賽，這回不算。”

不過，這個結果對我來說，確實挺好的挺好。

剛才在比賽中，我一直在想，這個比賽該咋個收場。

如果是贏了，咋個說都有理。可萬一我要是整拐了。我比賽比輸了，特別是我，剛來隊上，滿打滿算還不滿三天，就輸給隊裏的這幾個女娃娃。那我這個面子，咋個掛得住嘛，一點兒都沒有了。

剛才，在比賽的時候，隊長遠遠地躲到一邊看笑話，這會兒他出來裝好人了。

他捂著嘴，一邊大笑著，一邊說道：“你真是一個沒見過老虎的牛兒子，咋個會跟她們比嘛？這四大閨兒是我們隊裏的鐵姑娘隊，我明跟你講，就在我們隊裏，好多的小夥子，都不一定比得過她們。今天，你就是輸給他們，也不丟人。”

我轉身問隊長：“你給我裝的鋤頭，咋個還用不到一上午，就飛出去了？”

隊長大笑起來，“今天，我是對你說了謊話。這把鋤頭，還真不是我裝的，是你嫂子給安的。大概是，她沒把楔子頂緊吧？”

此刻，一個高個子社員來到我的面前，從我手裏接過了鋤頭、鋤把、楔子。轉身走到田坎邊上，在一塊大石頭旁邊，蹲下去幫我重新安鋤頭。

不一會兒，他站起來。拎著鋤頭回到我身邊，把重新安裝好的鋤頭，遞到了我的手裏。微笑著對我說道：“小石頭，我不曉得，你在我們這個生產隊裏，究竟能待得到好久，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不論你在這裏待得到好久，這把鋤頭，我都敢保證，你不需要再修理了。”

聽見他這樣說，我當然很高興。

以後不用再修鋤頭，這當然是好事，“謝謝、謝謝……”我萬分感謝他。語無倫次地向他表示感謝。

隊裏的楊文鈡老人和王福軒老人，拎著他們各自的鋤頭，來到我的身邊，拿起我的鋤頭，和他們的鋤頭作比較。這二位老人，一邊比著一邊說笑不已。

楊文鈡老人說道：“小石頭，這把鋤頭是隊長給你買的？”

我回答道：“是的，昨天中午才買的。”

旁邊站過來一個叫王福軒老人，站在一旁搭上了話：“該是哈，我猜都猜得出來，我就曉得嘛。那個隊長，他在衛護你，小石頭。我曉得咯，總是楊文傳隊長，他生怕你吃虧，你剛來，他把你這一輩子用鋤頭的鐵，一下子全都買齊了。這輩子，你就用不著，再去買鋤頭了。”  

楊文鈡老人站起身，走過來，拿著我那把鋤頭，試著挖了兩下，大聲對我說道：“你來看，我這把鋤頭，才只有三斤，像你這把鋤頭，耶，恐怕我看，起碼得有五斤。”

大概是楊文鈡老人和王福軒老人，他們說話的聲音太高，把全隊的人都逗笑了。隊長摸著腦殼，不好意思地笑著說：“今天，你們二位老人家，是合在一起，安心給我洗腦殼啦。”

勞動中途休息的時候，社員們圍著我坐在田坎邊上，東一句西一句的和我聊著天。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有人把話題引到了羅垻街上的小吃上。提到了吃麵條的事，提及清湯小面。反正是，只要有人開了頭，就會有人接著說起後面的話。這話越來越多，從這裏撒開了講。有人說，距離生產隊附近的碾房裏，他們做得幹掛麵最好吃，在這兒周圍都是很有名氣。

還說起，前兩天為迎接你們知識青年，生產隊裏進的掛麵，就來自此處。還有人說起“這個碾房裏做出來的掛麵，不需要再加味精和鹽。”

還有人說起：“這兒下麵條，一般的調料，通常都放蔥花和青菜……”

這龍門陣越擺越多，俗話講，言多必有一失。

今天大概就是這樣，人多嘴雜，我也跟著信口開河，順嘴把昨天晚上偷摘隊裏的豌豆尖下麵條的事給說漏了。

接著還說起今天早上，隊長把人家喂牛的人家給冤枉了，他估到別個承認是，是牛兒子吃了隊裏的豌豆尖，當時我也只圖個嘴巴過癮，全都說出來了。

我正說得起勁，就覺得我的脊樑骨，猛然被人拍了幾下。後腦勺也被別人敲了幾下，接著，我的耳朵又被別人拎著，疼得我直裂嘴。

我連忙順勢站起身來，偏著頭一看：

這下壞了，正是隊長。他的一只手，正揪著我的耳朵不放，止不住地大笑著。

此刻，隊長站到我的面前，用手指著我的鼻子，大聲地笑罵道：“我就是在說嘛，那麼奇怪，怪不得那會兒，我才說一句，養牛戶的牛兒子吃了隊上的豌豆尖，人家立刻就一百個不服氣，一萬個不認賬，人家肯定不會服。原來是你幹得好事。你小子會幹這個事，我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居然是你，還會偷摘隊裏的豌豆尖。不過，好在這都是你自己親自招供，全都認了。你承認就好，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以後，這淘氣的事，你就別幹了。”

我開始問隊長：“那當初，你為啥非得要人家養牛戶承認，是人家的牛兒子，吃了隊裏的豌豆尖？”

隊長的話，回答的如此簡單：”我們隊裏的人，他們都不吃豌豆尖，所有的豌豆尖，隊裏根本就沒人要。沒哪個去摘。通常都是到了收幹豌豆的時候，把豌豆留下來，剩下的幹殼殼，幹藤藤，留著曬乾後，拿來當柴燒。所以我看見被摘掉尖尖的豌豆秧秧，又都是順著石板路旁的田坎邊邊，那麼長的一溜被摘，恰好又都在養牛戶的家附近。他們家又確實養著一個小牛犢。所以我就認准了，肯定是他們家的牛兒子，吃了隊上的豌豆尖。但是人家根本不認帳，還給我頂回來。所以我說過的。一定要查清楚。“

我也笑了：“隊長，首先，我承認，這全是我的錯，也造成了你的錯。你也冤枉了別人。我的錯，在全生產隊裏，我都認錯了。那你的錯，是不是也應該在生產隊裏，也向人家承認錯誤，向人家道歉呢？”

隊長笑了，他誠懇地說道：“對，對，對。你說的有理。等一會兒，我也和你一樣，公開向養牛戶人家賠禮道歉，承認錯誤……”

龙行天下

看到田边豌豆苗，
摘来一把下面条，
次日队长发了火，
小伙承认众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