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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岁月,励炼华年
我于1968年9月下乡到辽宁省北镇县青堆子公社王家大队第五小队,历时七年,在那里渡过了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时光,现回忆于此,将分段写出,各段独立成章,但不一定按时间上的顺序编排.
(七)铲地
地刚刚种完不久,一场春雨过后,田边地头到处都泛出淡淡的绿色。小草从地里不断地涌现出来,种在地里的庄稼苗也从垅上破土而出,一个个慢慢地露出头来,放眼望去,象一条条绿丝带由脚下向远处延伸而去,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待小苗长到二寸多长的时候,铲地的时候到了。
这是一九六九年的春天,我们下乡的第二个年头。
早上上工的钟声响了,我们拿着队里给我们发的新锄头来到生产队院子里。新锄杠是白色的,还散发着木头的清香味。而社员们的锄杠都是黄黑色,象涂着一层油汪汪的亮油一般。打头的吴组长告诉我们,我们的锄头还没有使出来,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以后,经手掌和锄把反复摩擦,才能变成黄黑色,到那时锄杠就不磨手了。手也不会起泡了。
我们跟着社员一边往地里走,一边听社员们介绍铲地的常识。这铲地一年要铲三遍地,现在铲的是头遍地,待小苗长到约一尺多高的时候要铲二遍地,待庄稼长到一人多高时要铲第三遍地。这铲地的目的一是除草,二是保墒,也就是保持土壤中的水份,使庄稼不能缺水。
这头遍地又叫“开苗”或叫“间苗”,因为种庄稼时,撒种都是由撒种的社员一溜溜甩出来的,因此这小苗是一棵挨着一棵,非常密集,这头遍地主要起到间苗的作用,就是每隔一尺左右留一棵苗,高粱之间要留的间距稍小一些,苞米之间的间距要稍大一点。留的间距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间距太小,以后庄稼长大以后太密集,不透风,庄稼长不好,要影响产量。如果间距太大,每亩地的总苗数太少,产量也不会高。因此控制好距离是很重要的。第二个需要注意的是留苗,一定要选长的粗壮的苗留下来,这个原因不用说大家也明白。
到了地头,吴组长先给我们讲解铲地的要领。他边讲边做,只见他挥起锄头左一下,右一下,后一下,刚才还密集地长在一起的苗,瞬间就只剩下一棵粗壮的苗,就象变魔术一样,把我们这些从没铲过地的知青都看呆了。他这三锄,每一锄都紧贴着苗身,但又没碰着苗,这三锄下来,周围的草一棵也没有了,只剩下中间一棵粗壮的苗。他又左右各拉一锄,把两边的土都铲松,并顺势往苗根上多培些土,使小苗站的更稳当些。
他做完这些,又给我们解释道:这“间苗”主要是三下子:第一下是从右上到左下,第二下是从左上到右下,这两下都经过苗前边;第三下是从右后到左后,这一下落在苗的后面,这三下子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区域,剩下那棵苗就在三角形的中心。如果这三下还没有达到剩一棵苗的目的,那就要把锄头立起来,用锄尖把要留下的苗和其余的苗一分两半锄尖下压,向后一推,这样就只剩下最后一棵苗了。把这些都做完了,最后还要两边一边一锄,把土松一松,这样便于土壤保持水份。把这些讲完,吴组长就领着大家开始铲地了。
听完吴组长的讲解,又看了他的示范动作,道理是懂了。但要想干好,可不太容易。只好边干边提高吧。我也试着,左一下,右一下,后一下,但锄头总不敢离苗太近,怕把苗铲倒,剩下的三角形总是一个很大的三角形,还得再轻轻的锄几下,才能把一棵苗搞定。就这样,我们被拉得越来越远。拉得越远心里越是着急,越着急越赶不上。干着干着手里就没了准,一下子把该留下的苗铲倒了,没办法那就留一棵小一点的苗吧。这棵苗倒了,倒使我冷静下来。干这种活要沉住气,千万不能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着急手下越没准。我暗暗告诫自己要沉着冷静,要把握住自己,不会就慢慢练吗,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努力,没有过不去的坎。
到了地头,别人都坐着休息,我们几个知青就聚到一起,用地头的草做练习。想留这棵草,怎么下锄;若想留那棵草,怎么下锄。练着练着,我心里豁然开朗。这三下子是没有顺序的,怎么开始都可以。先左后右也可,先右后左也可,先后后前也可以,主要看苗和周围草的的位置,或者几个苗的位置来决定如何下锄,这样锄起来就活了。经过不断的练习和琢磨,几天下来,铲地这关也没有难住我们,我们几个知青,都能和社员一起并驾齐驱了。
头遍地铲完了,转眼就到了铲二遍地的时候了,地里的庄稼已经长的有一尺多高,田里到处是绿油油的一片。柳枝在小河边随风摇荡,小河里不时还能见到小鱼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天空是瓦蓝瓦蓝的,偶尔飘着几朵白云,一派迷人的田园风光。
铲二遍地不象头遍地那么紧张,主要的目的是除草和松土,技术要求不太高。但有一点,二遍地绝对不能伤着苗。因为头遍地铲完之后,哪些地方缺苗,还可以移移苗,补一补,但铲二遍地时就没有这个可能了。这时候伤一棵苗就少一棵苗,秋后就会少收成。
铲二遍地的主要考验不在铲地,而在于太阳的烤和晒。“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就是指的这个场景。烈日炎炎下在地里铲地,无遮无挡,人还要劳作,满脸都是汗水,汗水顺着脸直往下流,我们一个个晒得面孔黝黑。社员们铲地时都是戴的自编的草帽,这种草帽里面有一个套圈,戴在头上,非常稳定,轻易不会被风刮走。编草帽的原料很普通,就是地里到处都有的一种草,杆很细,只有一毫米多粗,有一尺多高。后来我们每个人都请社员给我们编了一顶草帽,戴在头上。这种草帽即透风又凉爽,使我们免遭了太阳的毒晒。
由于铲地已完全难不倒我们,因此到地头休息时,我们也能和社员们坐在一起享受一下中间休息的乐趣了。一次中间休息时,我躺在地头竟然睡着了,朦胧中听到有人喊“蛇、蛇、快起来”我猛然一下子坐起来,只见几个社员正用锄头在压住一条青蛇,这条蛇有姆指粗细,一尺多长,被压在锄头下已动弹不得。只能仰起头来在向人们示威。只见吴组长拣起一根树枝,从腰上把烟袋解下来,用树枝去透烟袋锅,烟袋油粘在树枝上,他用粘着烟袋油的树枝往蛇的嘴上抹,抹了几下,蛇就不动了,死了。我这才深知,原来烟的毒性有这么大。怪不得现在号召人们戒烟。
事后,社员们七嘴八舌地讲了起来。有个社员讲,干活时千万不能在地里睡觉,因为地里有潮气,人睡觉时潮气会侵入人体,过去曾有人在地里睡觉,醒来后就不能动了。再有我们这个地区虽然不是山区,但偶尔也会看到蛇,因此平时干活时要当心,不要被蛇咬了。这使我们增添了不少生活经验。我也庆幸自己没有被蛇咬到。
铲三遍地时遇到的难题是另一种形式。头遍地在于技术,二遍地要挨晒,而三遍地是一种“桑拿”。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铲三遍地时,庄稼已经有一人多高,二、三十人在地里面铲地,外面完全看不到。就是在里面干活的人,也只能看到左右两侧的几个人,看不到远处的人。人在里面铲地,密不透风,又闷又热,浑身是汗,把衣服都湿透了,比“桑拿”还利害。虽然这么热,但人在铲三遍地时还要穿长袖的衣服,因为苞米叶子和高粱叶子非常锋利,不穿长袖衣服两条胳膊都会被拉伤,会“遍体鳞伤的”。
铲完三遍地,我才彻底理解了什么是“青纱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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