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离车站不远,出了车站口向东走拐过一个胡同就到我家了,当我刚拐弯往家里走的时候,恰好看见我家的邻居林大伯向我迎面走来,打过招呼以后我就说了这事儿,他呵呵笑着说:“你不在家当然不知道,今天是柬埔寨的那个西哈努克国王在这里路过,所以车站管理才这么严,你今天是撞到枪口上了.....行了,我兜里有钱,跟你去一趟把票补了得了。“就这样,林大伯又陪我回到了车站的补票室。
一进屋就看到那个女人和那几个汉子还在那里打情骂俏地聊天,当林大伯掏出四元二角钱(含两角钱补票手续费)帮我交了补票款然后就匆匆离开走了出去,就在我拿起行李要出门的时候,突然被一种从未被羞辱过的恼怒涌上了心头,我真的不想就这样在他们鄙视的眼神中消失,于是我很夸张地惊叫了一声:“我行李里的东西呢?怎么不见了!”屋子里的人全怔住了。我把我放行李的破麻袋打开来,蹲在地上把里边的脏衣服臭袜子等杂物一件一件地往外掏,一边掏一边还自言自语:“明明出门的时候还看见了呢,怎么一眨眼就没了......”屋子里的那几个人用冷冷的眼光盯了我半天,好一会,补票员说话了:“你这是干啥,就你这破烂行李谁还能看得上眼是怎么的,不是想讹人吧?”那几个男人也跟着七嘴八舌:“你这小子是不是穷疯了......“我没理他们,依然是慢条斯理在归整我的东西,就在他们已经丧失了耐性要上来抓我衣领的时候,我从麻袋的的一个军挎里拿出一个纸卷小心地展开,这是一张大红的奖状,这是我在冬花公社修河提披星戴流血流汗用扁担挑出来的见证。其实说心里话,我不是想在这里显示自己,我只是想证明一下我自己是个和他们一样的有尊严的正常人。
果然,这几个人看到我手里的奖状全都默不作声了,神情也从惊讶变为敬肃。他们都纷纷离开了座位,两个男人蹲下身来默默地开始帮我整理行李里的杂物,一件一件地帮我装好,又拿来一根崭新的绳子帮我捆好了我的行李,女补票员也一脸怜悯地从桌上的暖瓶里重新倒了一杯水送到了我的手中,弄得我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满心的委屈和屈辱感不禁一扫而光。好一会,补票的女人小声地问我:”老弟,你是知青?“我有些哽咽地点了点头。她上前扳住我的肩膀仔细地看着我的脸,然后回过身去凝视着着窗外,好一会才低低地说:”我弟弟也是知青......“
当我走出车站的出站口一回头的时候,又看见那几个汉子和女补票员补票室的窗户里还看着我,我向他们挥了挥手,大踏步地向回家的方向走去.......这也是我最后的一次逃票,从那以后,我便结束了坐车逃票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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