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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4-10-4 13:20 编辑
六 下辈子,做一回大哥!
看了一会儿书,天已很晚了。想起了洗好的被罩还没套上,赶紧放下书,把它套好。然后,把被子叠整齐放在床头,端详了一下,又把它铺开,准备睡觉。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可能是没有漂洗干净,这味道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让我回想起当年的往事。
来连队快一年了,每天晚上都要盖在身上的被子,脏的不成样,自己都觉得恶心。上小学时,是寄宿制的学校,,衣食住行都有生活老师管理、照顾。毕业时赶上文革,在家呆了两年,有父母照顾。什么家务事也不会干。
到了东北,还是过集体生活,哪会料理自己,就连衣服也懒得洗,更别说拆洗被子了。常常是把脱下的一堆衣服,都拿出来,比一比哪件干净些,然后再穿上。可被子就一床,没法再挑了。再说也不会洗,被子那么大,盆那么小,怎么洗呀,凑合着盖吧。
一个不错的天气,我一大早就把那又脏又潮的被子抱了出来,晾在了门外的铁丝上。正巧,两位上海的知青大姐走了过来,一位是我们队的司务长,一位是排长。看到我晾的被子后,眼睛、鼻子、嘴都皱到了一块:“这是你盖的被子?”
“天啊!行军打仗也不至于这么脏呀。”
“哈哈!子弹都打不透。”
我也觉得有些丢人,只好尴尬的对着她们傻笑。她们一边取笑我,一边把子弹也打不透的被子从晾衣服的铁丝上取下来,卷了卷,抱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晚上,洗好,缝好,叠整齐的被子送回来了。“告诉你,这没人要的被子,用掉了我两块肥皂。”
“小点声。”
“哟,你也怕难为情呀。”
我憨笑着,接过被子,连个谢字也没有,赶紧一头钻进了宿舍。那天晚上,我睡了一个好觉,梦见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的床上。
后来,我到了五十三团,与老连队相距很远,她们给我来信时,还在嘱咐我:离的远了,不能帮你做什么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在生活上要学会自立。
过了一个春夏秋冬,我那床被子,又脏的看不出原色了,哥们要自立一回。为了洗被子,我请了一天假,被里、被面都拆了。借了个大盆,跪倒爬起的费了好大劲,才洗干净晾在了绳子上。小风一吹,下午就全干了。干是干了,可不会做呀。我又犯上了愁,缝不上怎么盖呀?
天下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睡觉时,我先把被里盖在身上,然后把棉套放在上边,最后是被面,局部与全局的构架就这样轻松的解决了。心中暗喜:我太聪明了,别人不佩服都不行。
第二天早上醒来,身上只剩下了棉花套子,被里和被面都不知哪去了。
这着法不行,只好厚着脸皮去求一位哈市来的知青,当我把昨天晚上怎样盖的被子,早上怎样找不到被里和被面的事告诉她时,这位大姐笑的前仰后合。然后,她回去拿来针线,铺好被里被面,帮我缝被子。一边缝,一边告诉我:怎样把被套铺好,怎样把被里包在被面的上边,如何行(hang),如何缝被头--------,很快被子就做好了。美了美了美了,睡了睡了睡了,那天晚上,又做了一个好梦。
到了秋天,我又把被子拆洗了,这回咱谁也不求,借来针线,带上了顶针,自己把被子按程序铺好,一针一线,像模像样的开始缝被子。
足足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把被子缝好了,虽然缝的不那么规矩,但却是咱自己DIY的。因为使唤不好顶针,右手指磨了个泡,左手也不知被针扎了多少回,被子上还印着几个带着指纹的血印,可心里别提多爽了。当我把被子掀起,准备把它翻过来叠好时,立时无名火起,大骂自己笨蛋------床单和被子缝在了一起。如果手上再使点劲,那可真要走上“三结合”的道路了。
从那以后,拆洗被子,再也不犯愁了,而且针线活越做越好。
结婚后。有一天老婆儿在做被子。她缝的粗针大线实在让我看不过去,就拿过针线,给他露一手。一边缝,一边给她讲,行被子时针角可以大一些,并从一边向另一边缝,或是从中心向两边缝,这样做可以把被里的余量挤到两边去,被子缝好后显得平整。缝被头时,针角要小一些、密一些,这样线不易在拉被子时被拽断-----------。其实,这都是过去那位知青大姐教我的。黑土地上学徒,家门里献艺,这叫技术储备,价值翻翻。很快被子就缝好了。这双手:抡过锄杠、耍过锉刀、拿过绘图铅笔,如今灵活的穿针引线,老婆儿快要惊呆了。哈哈,有这样的老公,找个没人的地方,偷着乐去吧。
那天,吃完饭,我即没有洗碗也没扫地,得意的不得了:我太有才了,不佩服自己都不行。
其实,她哪里知道,这双抡过锄杠、耍过锉刀、拿过绘图铅笔的手上,有多少艰辛、有多少血汗。这双至今老茧未退的手,拿着小小钢针,每缝一行都勾起一段心酸的往事。那旧日的苦痛心结,那几位知青大姐的情义,都被我一针针的缝在了心里。
那两位上海的知青,大学毕业后都留在了北京工作,如今已退休了。我们常去她们家里聚会,北京的知青都亲切的称她们为大姐。
我总想帮她们做点什么,因为在我最难的时候,她们无私的帮助了我。可每次到她们的家里聚会,还是她们在张罗饭菜,收拾残局也不让我们动手,嫌我们毛手毛脚。走在路上,总是叫着这个,喊着那个,好象没有她们,有人会走丢。聚会时的照片、光盘,她们会每人一份,放在一个大信封里,下次见面时带给你,从不会忘记--------。
我身体不好,她们常给我来电话,询问我的身体状况。前几天,天津和上海的大姐又打来电话,因为她们在网上看到了我的回忆文章,说没有给我留言,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并鼓励我继续努力,写出更好的作品来。嘻嘻,一不小心,居然遭到了表扬。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我欠你们的情,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帮你们做被子,为你们张罗一桌最好的饭菜。走路的时候,叫这个,喊那个,像呵护自己的小妹一样。照像的时候,让你们摆POSE,我来按快门。然后,把光盘和照片放在大信封里,噢,还要装上一颗心。庄重的送给你们。我也要做一回有爱心、有热心、有善心的大哥。
再也睡不着了,走到窗前,看看那挂满星斗的夜空,回过头来看看铺在床上的被子,那被面上开满素洁的小花。
望着望着,苦笑起来,因为我看到那花朵下面,隐约有一行字:如此的花样年华。随后,我又开心的大笑:那漂亮的小花,拥托着一条闪光的标语:永恒的情义。
经过了风霜雨雪,还是不会说好听的漂亮话。只能在此,向身居各地;曾经帮助我,照顾我,现如今还在帮助我,照顾我的知青大姐们,致以真挚的敬意。
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做一回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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