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秋未初冬,我在看守所被看守戴上了一副八斤多重的脚镣。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我给了一件衣服我小学时一位数学老师江文英的哥哥穿,他是在外地被抓回来。家庭成份是地主,而且是贵县八塘有名的大地主,如果不是跑出外地,1968年“贵县4·12、4·13”时他早就没命了。这次被抓回来,除了身上穿的,多一件衣服都没有。因为在学校时,姓江的数学老师对我挺好,加上其兄的遭遇,使我对他产生了恻隐同情及报恩之心,因此未经看守同意,便想送件衣服给他,结果被看守发现,惹来祸端,说我违犯监规,拉拢腐蚀他人,给我铐上脚镣,以示惩戒。我在给衣服他的时候,还写了张字条夹放在衣服里面,我是这样写的: “江大哥,一件旧衣服给你外出劳动替换,不成意,话不多说,待日后到自由天地时再详谈”。 幸好字条没被发现,否则罪名更大。因为凭纸条上“自由天地”这句话,就可以给你无限上纲上线,吃不了要兜着走,可以说我们是梦想变天、反革命复僻、死心不改,受到的惩罚将会更加严厉。那么,被戴上的脚镣就不仅只是这副八斤多的脚镣,而起码要铐上12斤重以上的甚至同时还要加上手铐才成。因此虽然自己被戴镣惩戒,但我并不为此而后悔自己的作为,为人就要如此。 戴上脚镣后,给自己行动各方面都带来诸多不便。在那些狱警心目中,被戴上脚镣的人都是待决的重刑犯,因此,他们对我更加百般刁难、找茬来惩治我、动不动就罚跪、罚站、用细竹鞭打。我无奈也只能听之任之。 天气已入冬,寒冷之至,冰冷的铁镣伴眠,被窝久无暖气,戴着脚镣行走“啷啷当当”,影响他人,也把自己的脚后根都磨破出血,为了减轻痛苦,我拆了件旧衣服把镣铐包上,响声小了,磨擦也减轻了。戴着脚镣我也学会了如何换脱衣裤,磨炼了自己的意志,也学会了“忍”,懂得去“忍”。 “戴镣长街行,蹒跚复蹒跚,市人争瞩目,我心无愧疚”是我中学时代读过的而且记忆犹深的《革命烈士诗抄》中的其中一首,这首诗当时还被谱写成歌曲,在六十年代时,作为革命传统教育的歌曲之一。这是刘伯坚烈士1935年3月由狱中戴脚镣往大街移囚绥署候审室时写下的不朽诗句。当我被铐上脚镣时,这首诗即跃现在我的脑海中而挥之不去,脚镣被戴上了,但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被“戴镣长街行”。 1970年10月的一个晚上6点多种左右,我正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那副脚镣时,我被看守叫了出去,开头我以为是提审,但一想,也不对啊,晚上极少有提审的。过了岗楼,出到外面办公室时,见到里面有八九个男女青年站在那里了。我仔细一看,有些我认识,都是同一街道的青年,我心里纳闷:他们来干什么?看守拿来一副手铐把我铐上后才对我说: “今晚回街道接受群众批判,你要老实些,听到没有?”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来那么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