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砺炼华年》连载之四 在广阔天地里
张文通
原抚顺一高中一年一班学生。1968年9月下乡到北镇县吴家公社姚家六队,1970年冬转到新宾县汤图公社石棚子四队。1972年3月调到汤图中学任教。1985年3月调到南杂木中学。1990年10月调到南杂木镇党委做宣传工作。2009年9月退休。
在广阔天地里
1968年9月,我来到北镇县吴家公社姚家六队插队落户。下乡后的第一次农活儿是割地。割苞米时还能跟上趟,到割高粱时就望尘莫及了。因为这个地方以烧秸秆为主,高粱茬子留得特别高。在捆捆时一不小心就扎了手。贫农孙大爷、常大爷就手把手地教我们。孙大爷还给我们做示范表演。只见他在手拿镰刀的情况下,把高粱捆得整整齐齐。我们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呢,孙大爷已经捆完了。他那熟练的动作,就像变魔术一般。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虚心向贫下中农学习。
过了霜降就是立冬。这时我还穿着单衣。贫农老大爷常宝仁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于是他就和生产队长说:“我看他怪冷的,家里又挺困难,队里先给他做一套棉衣吧。这孩子挺能干的,冻坏了咋整啊!”就这样队里给我做了棉袄棉裤。当我穿上这套崭新的棉衣时,眼里含着泪花,不知说些什么好,这是贫下中农对我的一片真情啊!真是穿在身上暖在心里。年末分红时虽然扣了我的工资,但我为有这样好的贫下中农以及同他们在心灵上的沟通,感到无限的欣慰和自豪。
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累,总觉得有股使不完的劲儿。一秋下来,不仅学会了割地、掐高粱、扬场、簸簸箕,还学会了捋草、喂牲口、赶车。白天下地干活儿,晚上我就到马号去。看饲养员怎样给牲口拌草加料,不懂就问。时间一长,不仅学会了喂牲口,而且还掌握了其习性。有一次拉茬子,我把车装完后身旁的社员就问:“也没见你装过车,怎么装得这样好,是怎么学会的?”我说:“是跟车时看会的。”当我赶着装满茬子的大车行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贫下中农对我们的关心不是父母胜似父母。为了让我们过上一个愉快的春节,下乡不久就抓了一头猪给我们饲养。常大妈又教我们怎样喂猪,并时常给我们照看。在她的指导下,这头猪春节前长到130多斤。常保和大爷前来给我们杀猪,趁这机会我又向他请教,由此又学会了一门手艺。
下乡后的第一个春节,只有我们六队青年点杀了猪,并和常大爷、常大妈一家在一起过了年。那时不知道什么是想家,只觉得和贫下中农在一起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1970年冬,我转到了新宾县汤图公社石棚子四队。第四生产队是一个自然屯,名叫新立屯,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来到新立屯的第二天,我就跟着社员一起上山捞木头去了。这捞木头可不是一般的活,既累又危险,稍不留神,就会被木头撞到脚后跟。人必须根据木头出溜的快慢来决定自己的脚步。有时候木头出溜的很快,你就得捞着它一溜烟地跑下山。没捞几趟,我已气喘吁吁了。
歇气时,有的社员问我:“你到这山夹缝来干什么,出门都碰鼻子,多憋屈。”我说:“这离家近点儿,来回方便些。”那个时候队里很穷,挣了一年的工分也分不到几个钱,在往返抚顺的路上经常逃票,连4元2角的车票都买不起,列车员也很同情我们,有时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
新立屯地处山区,地里的石头很多,无论是刨埯还是铲地,都不比姚家那边轻松。种地的季节到了,男劳力刨埯,女劳力滤种、抓粪、埋埯。我和宋英杰、王巧珍,还有一名社员一组。我生怕被别人落下,使劲儿往前刨,一不小心刨在了石头上,只觉得两臂一震,石头上冒出点点火星,把人累够呛还赶不上趟。后来我发现老社员在下镐时,头两下比较轻,然后再重重地刨两下,埯就刨好了。原来他的头两下是在试探有没有石头,我很快就学会了。宋英杰跟在后面滤种,我刚刨好一埯,她立即把种子放了进去,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于是我就对她说:“你滤得慢一点儿,让我喘口气。”她说:“你一喘气儿,就被别人落下了,到喘气儿的时候一块喘吧。”我只好弯着腰继续向前刨去。
歇气儿的时候老队长来到我们身边,问王巧珍:“你抓粪嫌不嫌乎?”王巧珍看看自己那黄呼呼的手说:“嫌乎我就不抓了。”她显得有些激动。是啊!没有粪肥臭,哪有五谷香啊。
高粱红脸笑,谷穗迎风摇,秋收的季节到了。这一天秋风送爽,天高云淡。老队长领着我们来到一片高粱地前,分完垄之后,大家就你追我赶地干了起来。只听见地里一片“咔嚓咔嚓”的响声。这边割高粱又不同于姚家那边割高粱。姚家那边是茬子留矮了不行,这边是茬子留高了不行。虽然茬子留矮了好割,但是稍不小心刀刃就会割到石头上。开始时我并不习惯,看到很多人都割到我前边去了,心里很着急。后来我就观察老社员的动作,原来他们在下刀时,刀背顶着地面,刀刃向上倾斜,这样就刮不到石头了。我很快适应了这种割法,很多人又被我甩在了身后。
月末评工分,在社员大会上有两名青年社员被评为二等工分,心里很不服气,要和我比高低。当时我并未在场,但知识青年、“五七”战士子女,还有很多社员都向着我说话。他们说:“你俩和他比,背苞米时谁有他装得满背得快?你背两趟,他已背完三趟。割高粱时虽然茬子高点,但你俩谁也没有他割得快。他是放下扫帚就是簸箕,从来不偷懒,你们行吗?”这两名社员被说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年我当上了生产队副队长,负责思想政治工作。还有一位退伍军人也当上副队长,管生产。
割豆子时已经过了霜降。有一天早上我们去割豆子,虽然天气晴朗,但还是觉得有点寒气逼人。豆秸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割起来既扎手又拔手。我也没有手套,猫着腰就和社员们一起干了起来。那个退伍军人副队长一边干一边嘟囔:“这活怎么干?”没干几下竟嘟囔着回家了。老队长非常生气地说:“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能有什么出息呢!”
也就是在这一年我被选为汤图公社团委委员,负责宣传思想工作。那个时候的宣传思想工作不像现在不被重视。那时人们都在学习毛主席著作,学习毛主席语录,学习“老三篇”,狠斗“私”字一闪念,都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人很单纯,思想好统一。时过不久,我的工作很有起色。党委书记秦万章对我说:“你要虚心不要骄傲呦,将来会有出息的。”我心情激动地说:“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离开了新立屯,来到汤图中学当老师。当时秦书记是不愿意让我到中学当老师的,他希望我能继续留在生产队,为公社培养后备力量。可我觉得这个机会不能错过,在秦书记不情愿的情况下我离开了新立屯。临走那天,老队长紧紧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真舍不得让你走,我离不开你,生产队离不开你,社员们也离不开你,但又怕误了你的前程,没办法呀,走就走吧”。我的心绪也上下翻飞、感慨万千。这些年来我和他们朝夕相处亲如一家,老队长对我更是疼爱有加。这里山好水好空气好人更好,我的心好像被一根割舍不断的情丝牵动着,真是难舍难分。我含着泪花对老队长说:“我不会忘记这深厚的阶级感情,不会忘记乡亲们的亲情,更不会忘记您对我的培养。”
春暖花开,微风习习,泉水叮咚,小鸟歌唱。乡亲们目送我走向远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