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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回忆文集《砺炼华年》连载之124
校园合影的浮想(二)
苏长凡
抚生的相机丰富了我们学生时代的生活,抚生自制的半导体收音机也给乏味的住校生活带来了乐趣。
抚生是个善于学习的人,对电子产品有所涉猎,也颇有些成果。受他的感染,一些同学对自制半导体收音机也产生了兴趣,我便是其中入迷的一个;
抚生的《如何安装矿石收音机》科普书便是我的启蒙教材。我从最简单的矿石收音机做起,后来的二极管、三极管。倾注了好多精力和课余时间,甚至偷偷动用每季25元的困难补助金购买元件。最后一个木板钉成外壳的双管半导体收音机制作成功。同寝室每名同学都买了一件廉价的“送话器”(电话听筒内的元件)并联在一起,每晚,我们常会伴随收音机的广播声进入梦乡。
1968年下乡后,抚生的电气专长在农村渐渐小有名气。两年后便被抽调到青堆子公社做一名专职电工。
因为纪念建党五十周年搞美展,1971年初,我也被抽调到公社并被留用(先后做供销社售货员、食品厂面点工)。由此,我、抚生经常能在青堆子碰头、会面。
记得那年秋天的一个晚上,醒华、抚生、土匪等几名同学(还有谁忘了)到我的住处小聚。
青堆子铁道北公社煤场的守卫门房便是公社为我安排的住宿之地。门房分里外两间,外间住着两名年龄较大的煤场师傅,我住里间。
同学相聚当然高兴,关上房门,在里间的桌上摆上用水壶煮的盘锦河蟹(2角一个),可能还做了一条鱼和一些黄瓜、西红柿之类的可生吃的菜蔬,喝着散装白酒,很是痛快!
为了不影响外间二位师傅的休息,我找了个梯子架在窗外,把不高的窗户当作了门,其间爬越窗户进进出出,感到挺方便、有趣。
夜很深,我们意犹未尽,仍在吃着、喝着,压低声音聊侃着。聊到高兴处,抚生突然做出要高歌助兴状。我们赶忙制止,手指了指隔壁。抚生恍然大悟地捂上嘴巴,我们便使劲憋着,嗤嗤地笑了起来。
直到半夜,我们才悄悄跳出窗户。为了送醒华,我和他们一起溜进茫茫的黑夜之中。
我和抚生在青堆子的最后一次会面,是1971年9月26日。那天是我意外“递补返城”,乘火车回抚顺的日子,刚好下乡三周年整。
青堆子车站人很少,只有抚生和醒华送我。
我和醒华恋爱数年,和抚生亦情谊颇深。知青中,一些人走了,一些人却留下,尤其是自己亲近的人。伤感、酸楚的情绪淹没了回城的兴奋;爱别离苦、难舍难分的感觉令我们窒息。我想不起三人站在月台都说了些什么,但我清楚地记得,当我登上车厢,透过尚未关上的车门,只见醒华双手捂着脸颊失声痛哭,抚生挥舞着右手,满脸悲戚,架着眼镜的双目似乎在闪着晶莹的泪光。一种强烈的离别痛苦令我感到心如刀绞、五内俱崩,泪水似泉涌夺眶而出。随着列车的启动,我的情绪越发难以控制,挤在门口近乎嚎啕地大哭起来……
若干时日后,醒华调回了清源当老师。抚生也进入了大学——阜新矿业学院电子系学习,离开了农村,离开了青堆子公社,开始了新的生活。
青堆子公社的一段经历时间虽然不长,但都留下我和抚生各自的印记。
我的印记:建筑物涂写的革命口号。
抚生的印记:和林海涛的爱情!
当年,抚生一身工作服,头顶工作帽,腰系电工专用皮带,皮带上挂着螺丝刀、虎钳子、电工刀等电工三大件,戴双白色线手套,跨辆自行车,十分帅气地穿梭于公社几个直属部门之间,尤其是广播站。
林海涛是公社广播站的播音员,声音甜美、白净端庄、善解人意、热情大方,或许是经常接触的缘故,或许就是上天的安排,抚生、海涛坠入爱河。
数年后,两人均回到抚顺,和一高中很多对校友恋人一样,抚生、海涛组建了自己美满的家庭。
抚生、海涛十分恩爱,圆满、幸福几十年。
……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晚于土匪几年,大约2003年10月,抚生不幸患病,开始时感觉尚好,我不在家,应醒华之约还到我家修理过电视机。转年病情就一点点严重,待我回抚时,抚生已经卧床了。
我几次看望抚生,他只要精神好一点,仍能坚持自己的乐观情绪,尽量地谈东说西,我知道他是心痛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妻子海涛,故意强忍疾病的折磨,不愿让自己最亲近的人过分地担心。
老同学病重,我和醒华很难过,感到十分无奈,只能尽一点点小的帮助。
抚生的妹妹、弟弟十分敬重、心痛哥哥,轮流看护,想尽方法帮助治病,努力采取措施减轻抚生的病痛。
女儿张斌扔掉工作和学习,从澳大利亚飞到抚生床前,帮助妈妈照顾爸爸,倾尽女儿的全部孝心。
海涛更是心急如焚、备受煎熬,默默地、痛苦地、毫无怨言地承受着一切。那段天昏地暗的日子,海涛倾其所有,求医跑药;端茶送水,擦身洗脸;日以继夜,耐心地、无私地做出贤妻应想和应做的一切。
……
老天不开眼,2005年4月3日,病魔带走了抚生。
2005年4月5日,清明节,抚生安葬在抚顺县老家。
醒华代我参加了葬礼。
又一名老同学离开了我们。
咳——
……
凝望着这张校园合影,回忆、浮想跳跃、闪烁、帧帧飘过,心情也久久难以平静。
我仿佛感到,照片中每名同学,不管故去的还是留下的,仍在同一个世界里充满生机地活着——这个世界便是那永恒的“心灵世界”!
真的!在这个永恒的世界里,我会清晰地看到:
抚生仍然是圆乎乎、略显黝黑、溢满朝气的脸;架一副金丝银镜,额头高高,笑眼眯眯;头发依然黢黑,面容依然年轻;依然是那样洒脱、洋气;聪慧、乐观;睿智、学问。
……
土匪还是戴着一顶巴拿马草帽,倚着窗台,白色的衬衣袖高高挽起露出粗壮的胳膊,凸起的胸大肌前斜挂着一只吉他,左手抚着琴弦、右手弹拨,侧着棱角分明、黑黑的算是英俊的脸庞,眯缝着不大、充满智慧的双眼,深情地注视着窗台上的一只可爱的小猫,身后好像摆只瓶子,里边肯定是酒!
……
曲显春膀大腰圆的身躯,硕大的双手,单手可抓起篮球,活跃在校园的篮球场上。
……
冯鲁英细长的身影,一身旧军装,高度近视镜片后眨着善良、亲切的双眸,手执一本卷着的杂志挥动着,眉飞色舞,口中念念有词,不是很连贯地讲述着什么。
……
如果真的有永恒,这些离去的同学是否也和我们一样,继续品尝着人生百味、娴静安乐、悠哉、游哉、怡哉、逸哉、幸哉?!
如果真的有永恒,或许——
抚生也会伴随着夫人,跨洋越海,飞到女儿身边,倾注慈父的深情,共同看护、伺候着爱女生儿、做母亲;
如果真有永恒,或许——
抚生也会积极响应“岁月如歌”的征文,写自己的回忆、自己的感受、自己的爱情、自己的人生,投稿于“二五聊斋”;也肯定会用手机开通自己的“微信”,昵称可能会是:“思密达外公”!
惊蛰轻雷醒生灵,
故友缅思幻回轮;
昔日温酒酣畅聚,
今朝仰叹阴阳行;
春风拂绿循十载,
携卷祈愿祭天魂;
清明纷雨奉焚香,
九泉待叙隔世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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