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可恶的辣椒
我们自己种的黄豆丰收了,于是队里建了一个豆腐坊。井台西边的那个炮楼子始终空着,在屋里砌了一台锅灶,又安装了一盘石磨,由纪国华和王元功负责做豆腐,玄相桐白天没事的时候也跟着帮帮忙。 他们每天早早就起来,开始拉磨熬豆浆,已进入初冬,窄小的屋内雾气腾腾,他们经常开门排放。蒸腾的雾气从敞开的大门喷薄而出,沿着门框奔腾着向天空窜去。门框上面的墙壁上结成了一溜又高又厚的冰柱,冰柱下宽上尖,重重叠叠像一座冰山,别具特色。 自从有了豆腐我们的伙食也丰富了一些。 中午,食堂做的是豆腐炖土豆,白嫩嫩的豆腐飘荡着浓浓的豆香味,与黏糊糊的土豆结合在一起,看着就有食欲。很久没有吃豆腐了,闻着那熟悉的味道,一股久远的记忆从胃底油然而生。我打饭回来放在下铺的铺头上,正欲重享美好的回忆时。 周小虎对我说;“你等一会吃,我这有辣椒面,我去食堂炸点辣椒油,”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接着说;“辣椒油拌大豆腐吃可香了,别着急,我马上回来。” 好饭不怕晚,我耐着性子坐在铺头上等待,过了一会他端着一个小碗回来了,褐红色的辣椒油散发出诱人的浓香扑鼻而来,直刺味感神经,令人食欲大振。 久违了辣椒油,我迫不及待地掏了一勺子搅拌在菜汤里,趁着热乎劲猛地吃了一大口。香啊!地道的东北大豆腐豆香浓郁,掺合着香喷喷的辣椒油,可谓是绝妙的灵魂搭配,滑嫩爽口,香酥刺激。真他妈的好吃!那感觉就像神仙一样的飘飘然、、、突然,我感到鼻腔里刺痒难忍要打喷嚏,急忙转过脸去,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口鼻中骤然喷出。 “啊泣!——”一声响亮的喷嚏,伴随着一团喷雾状的口水像火山喷发一样,惊天动地,整个上下铺都跟着震颤。 我急忙掏出手绢擦了一下鼻子和嘴巴,“啊泣!——”紧接着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我感到鼻腔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酸胀得很,而且刺痒难耐。 “啊泣!啊泣!”接连又喷射了几个喷嚏,眼泪哗哗往外流。 “坏了。”我心想可能是辣椒呛到鼻腔里去了。 这可怎么办?心里一阵懊恼,真他妈的倒霉,我用手使劲揉捏着鼻子也不好使。饭盒里的菜汤都被震得翻江倒海似的洒在铺上。我只好蹲在地上一只手扶着炕沿,垂着头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着喷嚏。完啦!这顿美餐没法吃了。 “你咋了?”周小虎看着我问。 “辣椒面好像进鼻子里去了,啊泣!——” “你去擤下鼻涕不就出来了吗。” “啊泣!——”我擦了一下眼睛说;“擤不出来呀,已经没有鼻涕了。” 这个小辣椒真他妈的顽固,好像黏在鼻腔里了,我的喷嚏像爆破筒似的也没有把它喷射出去。 周小虎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端着碗出去了。 我可怜巴巴地望着豆腐汤和辣椒油已然没有了食欲,本想美美地吃上一顿,可现在却只能是悲哀地望梅止渴了,画饼充饥了。 王明忠和谭桂林坐在对面的炕上,看到我这副狼狈而又滑稽的样子,一直在开心地偷笑。 老谭叼着旱烟杆说;“慢点吃,着啥急。” “啊泣!——”我一边打着喷嚏,心里却在想纯粹是废话,谁愿意这样啊。 后来王明忠和谭桂林也看不下去了,窃笑着起身出去了。这种事谁也帮不上忙,一个个束手无策,爱莫能助,可是又不忍心这样冷漠的围观,于是都悄悄地离开了。 辣椒沫钻进鼻腔里这样的怪事实属罕见,如果用百分比来计量的话,我猜想这种阴差阳错的概率可能也就在几万分之一左右。全国人民都在吃辣椒油,四川,湖南那里的人更是每顿都离不开辣椒,可是从没听说过有人能把辣椒吃到鼻孔里去,千年不遇啊,如此微小的概率却被我有幸遇着了,真他妈的恼火和无奈。 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蹲在地上仍在不停地打着喷嚏,鼻腔里奇痒无比,喷嚏像连珠炮似的喷发,震得我头昏脑涨,眼前闪耀着一团团白色耀眼的金星,忽远忽近,忽上忽下的飞舞着。 整个中午我都被小辣椒折磨得死去活来,饭也没吃成,将近一个小时那个小辣椒可能是出去了,也可能是辣素失效了,反正鼻腔里不痒了。喷嚏终于停止了,可是我的鼻涕早已枯竭,眼睛已被泪水泡得像刚哭过似的,又红又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