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党项人 于 2016-7-28 15:33 编辑
每次去八大处登山,进了八大处公园大门朝供奉佛牙舍利即灵光寺方向路口,都能看到一株树龄百年以上的大槐树。在辛勤园林人的劳作下,它生长的枝叶繁茂,偌大的树冠足足覆盖了有半亩地之大,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近年来随着改开后的思想变革,精明的园方突发灵感,逐在大槐树干处镶刻了三个大字“许愿树”,顿时引来了无数信男信女半仙居士纷纷在此叩拜许下美好愿望,并挂上一条代表自己真诚心情的红布条期待着美好梦想成真。当然,挂红布条是需要出点“供奉”的。不过这“供奉”人家是非常乐意付出的没有任何奇怪的。 也许是老了,我每次看到这株大槐树,就想起了当年山村村口的那株大槐树。那株充满了革命传统曾经染有革命先烈鲜血的大槐树,不仅是山村人的精神寄托,树冠覆盖的近一亩平攒攒的地更是人们聚集的场所。那时除了冬天必须猫在家里抗击严寒外,庄里的人都爱自发的在大槐树下聚集。在那里可以听到从古到今、从中到外、从上到下的各种各样的新闻、消息。尤其是夏季麦收后的一段时间,每逢晚饭时节,庄里的男劳力基本都是一个模样:左手端着盛满面条浇过盐水的海碗,右手拿着筷子夹带着一头大蒜,先后来到大槐树下找个地方蹲下来或坐下来,然后就用右手非常熟练的剥着蒜皮,剥一头扔进嘴里再用筷子扒拉面条“吧唧、吧唧”的吃了开来。人多时,你就听吧,大槐树下整个一个音乐场,处处都是“吧唧”声。这时人们就是吃饭,没有任何消息可发布,因为民以食为天嘛!等到吃的差不多了其实就是队长吃的差不多了,队长咳咳两声,开始安排第二天的活路“三叔,你明天和海生到后沟把庄磕沟那块地给种上荞麦”,“二哥,你明天受点苦,带上那群婆姨到对面上除草”,“其他人跟我都上西塬,应娃、驴踢、张五起早点,把牛给查赶上,明天要把那边的地都翻完。”“留住,你明天给查赶上两头驴,给知青买粮磕。起身时找王某某他们看谁跟着磕”。 那时队长说的话就是一句顶一万句呢谁也得听。但是并不等于谁也不能提出建议或者反驳。有不少农作经验丰富的社员常常就队长安排的农活提出不少好的建议,一般来说队长都纳谏如流的采纳了。当然队长不是“阿斗”,大事还得人家拍板,比如我当初要放羊,事前我找队长也是我的堂兄提出这个要求,当队长在大槐树下宣布时就有社员说我刚下乡“求也害不哈”而反对。但队长非常坚决行使了大权强调要锻炼知青“谁的本事都是学来的嘛”照旧决定我“明天就跟着三叔拦羊磕”。还有更美气的是山沟离公社远,得翻一架大山走十多里的山路故公社干部极少莅临,住队干部家就在本大队的那就更忙。所以队里的许多事本队都能商量的来。为充分调动人们积极性但非常敏感的事在这大槐树下都能办得成。比如哪块地由谁包干翻了记几个工,比如哪块地的荞麦连翻再种上算几个工,比如那块地划给谁家爱种甚种甚“秋后给队上交点粮算了”,比如甚活由谁谁谁做,比如公社定了谁谁到公社做事“记全分”,那个年代少有的庄严的选举活动都是在大槐树下进行的。当然,基干民兵操练、学生娃娃上体育、大批判会也离不开大槐树下。总之庄里有甚事你想知道就往大槐树下走,肯定能得到信息。总之庄里的大事基本就在大槐树下办理,透明的很。 大槐树与庄里人共同延续着历史,无意之中被人们视为庄子的一部分而保护起来了。那个年头因开荒过度烧柴极为匮缺,但没有人去砍大槐树一根枝。即便是自然凋落下来的枯枝树叶也是饲养员打扫的用于饲养窑“公用”。我这个人不信邪,插队时的乱(砍)柴对我来说是极大的磨难,为此我想了很多对策但我从来没打过大槐树的一丝主意。槐米是珍贵的中药材,但愣没人去采的卖了添点油盐钱。一次县药材公司来人办事恰逢槐米成熟之际人家兴奋地眼睛都泛绿了,忙找了根杆杆爬上树杈四处敲打结果不慎跌落摔了个四脚朝天疼的妈妈老子直嚎。淳朴憨厚的庄里人边谴责“憨大老子嘛,这树你咋接也敢爬上去敲敲打打呢”边抬着大普罗走了几十里山道把他送到医院救治。那年远方来的住队干部说平平的地被一颗树给“霸占”了“砍了它,给他们改为菜地”。庄里人赶紧告诉他大槐树下曾牺牲过革命先烈“你看这树叶子都有圈红边边那就是烈士的血染的呢。万万不敢动”。干部听了后虽然半信半疑的“是吗?”但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年我抱着病躯再回小山庄,再没看见大槐树。与乡亲们闲谈得知“唉哎,早被开发商祸害了。狗日的说的美着呢,说甚把树移到城里就都一样的待遇呢。把查的好东西都给弄走了还说一样待遇,这不是日塌查(咱)乡下人嘛”。深受改开以来环境严重恶化之害的我逐惨笑了一声把话题扯到别的上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