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嘴

特木尔朝鲁

年轻工人聚在一起就爱起外号，我来车间以前“五大嘴”这个外号已经存在多年了，问人谁也不知道这外号怎么来的。好奇心促使我多方打探了一下，他家三男一女，他排行老二，叔伯兄弟之间他排行老四，都和“五”不沾边，观察他嘴并不大，嘴唇也不厚，感觉应该给他另起一个外号。

有一次回到休息室，我就把这科研成果公布了，哪承想该死的车间主任偷偷站在窗外，工人们给他起外号“大裤裆”，他一直想抓个现行整一整，这回又没抓住喊他外号的人，逮住我这个倒霉蛋了。我正摇头晃脑地讲解着信息出处，突然窗外伸进一颗大倭瓜，裂一条缝炸出一声雷，“干活儿去！有这精力搞个技术革新好不好？！”

五大嘴是电焊工，技术与老师傅不相上下，但经常偷懒耍滑。他因为打架斗殴曾被劳教过，据说在里面和高人学了一个绝招，可以随时使血压升高开出病假条。

那一次班里的几个工友曾亲眼见识了这本领，先是几个人一起到设立在分厂的医务室“看病”，他说自己平日里血压高，今天吃了降压药仍然头晕，医生给他测了血压不高，安慰他没事儿。出门后一伙人假装护送他又去了厂医院，结果一测血压把医生都吓了一跳。工段里有几个赖皮想拜师，好烟不知递了多少根，他就是不松口。

还有绝招呢。

有一次上夜班，有个工友托人从北京带回两瓶二锅头，五大嘴说这酒没劲还用托人到北京买，还不如找点儿医用酒精兑水喝。对方怼他：“没劲？你要一口气把这瓶酒喝了那一瓶我也给你。”谁知五大嘴用牙一咬吐出瓶盖，咕嘟咕嘟真的一口气就把一瓶酒喝了，然后拿上毛巾肥皂去车间澡堂洗澡了。

一伙儿人怕他出事儿，也想看看他是否半路把酒呕出来，全都跟着他去了澡堂。他躺在池子里一个劲敲热水管子叫看澡堂的放热水，大家热得都跳出来了，他头枕在池子边，嘴里咝咝地吐着气继续躺着，等爬出来时，全身上下烫得像烧鸡一样红，汗水像毛巾拧出来一样往地下淌。有内行人说，五大嘴用的这招是让酒都夹在汗里排出去了。

车间一个工人与妻子闹离婚，正在这个阶段妻子在娘家病故了。传说出殡那天娘家要聚众打他，那天车间也去了一帮小伙子，五大嘴撸胳膊挽袖子走在最前面。到地方一看对方果然聚了一帮年轻人，不料五大嘴却把手一拱做了个江湖动作，对方一条大汉也做了个同样的动作，原来两人是当年的“狱友”，结果架没打成事后还一块喝了酒，不知那娘家人生气不生气。

特木尔朝鲁

注释二：
朋友给我补充，说五大嘴的外号是这么来的——
下乡那会儿队里分配他和一个老汉看瓜地，那天老汉拉肚子，五大嘴说拉在瓜棚附近臭得不行，硬把老汉送回了家，一拐弯就把知青们招呼去了。知青们一通风，临近村子的也拿着麻袋来了。结果连吃带偷掠走不少瓜。
第二天正好队长来瓜地，一看少了这许多瓜就问五大嘴怎么回事儿？五大嘴先是耍赖说没少，后来又说自己口渴吃了，队长骂他，说你长五张大嘴也吃不了这许多瓜，后来这外号就叫开了，而且带到了工厂。
不过这个出处我在车间时没打探到。

特木尔朝鲁

注释：
车间主任其实人不坏，除了脾气暴工作还是挺负责的。
风行“掏被窝”那阵子，他总陪着管生产的副主任一起“熬猪眼”，他岁数大而且人又胖，那次“熬猪眼”白天就热得不行，到了夜晚丝毫不见温度低。到半夜副主任看他呼呼地气喘不匀，就叫他回办公室歇一会儿。他回去后把汗滋滋的衣服全脱了，只穿一条大裤衩，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当扇子扇。突然桌上的电话响起来了，原来是副主任嫌检验太挑剔，和检验吵起来，一急眼骂出了脏话。检验打电话告诉他，你们的任务爱完成不完成，我们不奉陪，走了。
那是本月最后一天，主任一听这还了得，抓起身旁的工作服就追了出去，忘了下面只穿着内裤。熬了一天一宿的工人正在那里看热闹呢，突见主任穿着大裤衩就跑来了，哎呀呀，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裤衩这么大的裤裆，这外号就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