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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回忆的往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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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26 21:58:47 | 只看该作者
                    【北京知青神秘之死】
  
  春节就要到了农场里冷冷清清的,大多数知青都在陆续准备回家过年,大食堂已经忙了好些日子,黑龙江本省知青会在临走之前买上几十个馒头,冻硬了之后用毯子打成行军包带回去,东北地区城市物资供应非常紧张,都指望着知青带回点白面馒头和各种山货,其中不妨也有一些偷鸡摸狗的行为。我们分场70年时鸡舍还有上千只鸡,没过两年就都被知青整光了。

  到了年根,大车排就剩下7个北京男知青留下猫冬。有一对哥俩,负责白天放羊;还有两个每天赶着牛车去科洛河边拉水,还有我和另一个负责给知青宿舍拉烧柴,由于剩下的人不多就都集中到一间屋子居住,剩下的那个负责值日。大车排的宿舍东边不远也就是20米,还有两幢独立的土坯房,一间是种马室,另一幢是兽医室,兽医室里存储着很多兽医药需要24小时有人值班烧火,主要是防止药品给冻了,值班烧火的是从农田连借来的一个过节不回家的北京知青。

  白天大家各自重复着自己的工作,晚上吃完饭,哥几个在烧得热气腾腾的屋里洗漱完毕,穿着个小裤衩,卷着大炮,或闲聊着一天的见闻趣事,或相互调侃找乐。偶尔在兽医室值班的北京知青也过来凑趣。他白净脸膛,浓眉大眼,人很精神,说话有些腼腆。和我一届都是69年一起来的,但不是一个学校的,他家就住在南横街盆儿胡同北口。他算是在北京知青中公开交朋友比较早的一个,他的女朋友也是北京知青,过年没有回去,两人几乎每天都泡在兽医室,所以我们是轻易不到他那边去。
        冬天经常刮“大烟泡”,风起雪疾一连几天,早上起来连门都打不开了,厚厚的积雪把通往户外的门餬的死死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前的积雪推开,地面积雪都有一米多厚,从大车排到大食堂的路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雪堆里爬,齐腰深的雪凝固着人的脚步,整个世界白皑皑的。

  冬天,天黑的很早。夜晚,时间像凝固了一样。那天我们依旧躲在暖和的宿舍里打牌的打牌,洗澡的洗澡,我吹着口琴打发着无聊的时光。大约7点半左右,好像听到有人在敲宿舍的玻璃。结满冰霜的双层玻璃啥也看不清楚,只是感觉有个人影在那里晃动。面对着屋外漆黑冰冷的世界大家谁都不愿意主动应答,都怕没事找事。过了一会敲玻璃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越来越重。“敲什么敲,别他妈敲了,三公两母的还留着下仔儿呢,你丫不会进来,门没关!!!”一个北京知青冲着外面大声喊着。接着顺着窗缝断断续续一个女生的声音:“求求 你们 帮着 看看 兽医室出事了”。这是看兽医室北京知青的女朋友的声音,哥几个迅速穿好衣服冲出了宿舍。“发生啥事了”?大家焦急的询问着,“我也不知道,你们帮忙看看他好像晕过去了”。接着她带着我们一起来到兽医室。

  兽医室一共两间房,里面一间是药品间,外面一间是办公室,外面还有一间存煤的过道。(全分场只有场部办公室和这里烧煤。)兽医办公室南侧窗口有两张对头码放的办公桌和两把椅子,靠西墙有一张破旧的靠背三人沙发。那个男知青脸色惨白,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身上盖着那件下乡时发的绿大衣。摸摸他的脑门,冰凉;摸摸他的手,也冰凉。大家不知到底是咋回子事,就问那女的:“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他帮兽医家上山拉条子,回来就说有点累,吃过晚饭我们正聊天呢,他就迷糊过去了!”
  “多长时间了”
  “大约有一个多小时了,我以为他睡着了,后来发现他好像不出气了,觉的害怕,有些不对劲,才来麻烦你们”。

  于是我们几个人做了分工,留下两人看守,其余的有陪女生去一连找赤脚医生,有的上场部办公室报告。一连的赤脚医生是个女的,齐齐哈尔市昂溪人,个子又矮又胖,比我们早下乡一年。刚来的第一年冬天文艺演出,她好像扮演一个样板戏的女主角其中一句台词:“天漫漫,地漫漫”;知青们都管她叫“天漫漫”。尽管她医术不高,但是平时知青有病,她总是嘘寒问暖,工作态度特别认真。已经钻进被窝的她听说我们的来意,迅速起身背着药箱跟着我们出发了,路上她怕自己不能独立处理,就让我们到二里地外的家属区叫李大夫。

  李大夫夫妻俩都是医生,因为都是右派,也在分场接受教育,据说都是教授级专家,所说无权在分场医务室给人看病,但是一般人有了大病都会找他们,场部领导都对他们另眼看待。

  来到兽医室,“天漫漫”立马进入角色,测体温,量血压,看瞳孔,接着打针、灌药,半个小时过去了,病人毫无起色,看着她额头渗出的汗水,我们却无能为力,只能不断的填着煤,把炉火烧得更旺。这时李大夫夫妻赶到了,他指挥“天漫漫”直接胸刺注射大剂量的强心剂,几分钟后,他沉重的宣布:“太晚了,已经无法救治了”。一个十八岁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
        分场场长、副场长和保卫干事也都赶来,询问了抢救情况后,在兽医室内外做了细致的检查并对我们几个分别作了询问记录后,安排我们几个分成三班,轮流值班,守卫尸体不出意外。        一个知情神秘死亡,在当时也是一个重大事件,总场经过研究,一方面电报通知知青家属,一方面展开了细致的调查。当然,我们除了看好尸体,配合调查,其余的情况就一概不知了。

  为了防止室内温度过高造成尸腐,按照领导的命令,转移了兽医室贵重的药品,停烧了办公室的火炉,兽医室变成了停尸房。值班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冰天雪地的不让生火,屋子里阴森森冷冰冰的,两张办公桌靠西墙一字摆开,尸体停放在上面,破沙发横挡在办公桌前,防止尸体掉下来。我们值班的在屋子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全副武装在屋里转圈,待快冻透了的时候,轮流回不远的宿舍缓缓。兽医室门口的电线杆子上点着一支刷了红油漆的灯泡,在月黑风高的飞雪中,远处一看晃晃悠悠的就像一小团鬼火,没有人敢过来。那北京的哥俩正赶上晚上值夜班,夜里困极了坐在破沙发上睡着了,哥哥突然觉的脖子一阵冰凉,回手一摸一只冷冰冰的手贴在他的脖子上,他怪叫一声跳了起来,一看原来是尸体的胳膊滑掉下来,塞到他的脖子里。后来大伙开玩笑说:“那哥们怕你晚上睡着了冻着,招呼你呢”!不过打那次开始,谁也不敢在值夜班了,场里只好换了个“二老改”。

  过了一周,那个死去北京知青的父亲和哥哥来了,在农场受到了及其热情的款待,我们几个作为当时的见证人也出席了分场的盛宴,并把我们所知的情况如实的向亲人们做了说明(农场领导希望证实他们的介绍)。出于礼貌和同情我们也单独请他的哥哥和老父亲在宿舍喝了顿酒,想了解一下他的死亡原因,同时我们也建议他的老父亲和农场领导协商申请工伤,我们的理由是他死在值班的岗位上,应该追认为烈士,起码家里还能多得到一些抚恤。老人忧郁的说:“孩子才十八岁,啥事也不懂,人都死了,要钱和虚名又有什么用”?

  他们很快就和场领导达成了协议,开始了入土为安的准备。在东山选了一块墓地,山下就是冰封的科洛河道。天寒地冻,四五个“二老改”轮流轮锤打眼,用炸药崩了一个墓坑,一口松木棺材呈殓了他十八岁的尸骨,入殓前老父亲把死者手上的上海牌手表摘了下来,递给了他的女朋友。

  随着棺材入坑、掩埋,我们都默默的静立着。接着保卫干事指挥那几个“二老改”活灰、砌砖、伐楦,那时分厂里根本没有水泥,就是有,大冬天的也得冻了,其实就是用化肥和泥砌砖,为他建造了第一座知青的墓地。木碑上写着北京知青***生于某年某月某日,卒于某年某月某日。几天后他的家人离他而去。至于他的死因我们始终不知道,尽管大家心存疑虑,愤愤难平,却也无可奈何。

  几年后,在帮助处理北京女知青断臂后的伤残待遇,一次与分场的老会计喝酒聊天,在微醺之时(他那时参与了处理此事)他神秘的告诉我:“你知道你们北京的那个知青是怎么死的吗?”我当然想知道这个不解之谜,于是又敬了他几杯酒,他才娓娓道出各种缘由。

  原来,那个故去的北京知青到了农场后没有多长时间就开始交了女朋友,当时农场不允许知青搞对象,管的也比较严。两个人就利用冬天不回家看兽医室的好机会偷尝禁果。那天,他帮兽医家山上拉条子,冻累了一天,晚上两人又男欢女爱,在乐极之时男方突然昏厥,中医谓之:“阴寒”,此时若不慌乱,保持不动,则过一会可自然缓解。没想到女方年幼无知不谙世事,慌乱之中将男方推将下来,又没有在最佳时间内寻求解救,导致对方寒深而故。当时听了老会计一番高论,由于年轻,不甚理解,后来回北京参加工作后偶尔与一老中医探讨,才知果有此事,万分之几的比例。

  看来人生确实是要经历多种磨砺,但多种体验未必会成就幸福,把挫折看作一种财富,但无知永远会让挫折成为痛苦,只有掌握知识才能让人生更加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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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26 22:00:49 | 只看该作者
八声甘州《往事如烟》
渐秋霜染鬓脊背驼,往事渺如烟。
谕垦荒令起,嚣霾漫荡,泪浸民间。
送站疾流潮涌,泣哽映旗幡。
漠漠青春路,一片呜咽。
岁月蹉跎堪记,汗洒黑土地,科洛河边。
朔风飏湮际,酷暑战更天。
思亲人、寝寒难眠,
逝年华、虚度懑蹒跚。
谁知我、宸望星罡,伫怨心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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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28 12:48:55 | 只看该作者
               [偷鸡]
  
  一分场的鸡舍建在东边山上的半山腰,距离一分场场部有十多里地,建筑规模像一栋知青宿舍,很大。山下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泡子,象一弯明月,大家都叫它“月亮泡子”。
        鸡舍里养着两千多只鸡和上百只鸭子、大白鹅。鸡舍紧东头是饲养员的寝室,住着四个双鸭山知青。她们每天负责把鸡鸭鹅放出来,打扫鸡舍、喂食。我们经常赶车从哪里路过,看着漫山的鸡和月亮泡子里漂浮的鸭子和大鹅,心里老有一种年轻的冲动。那年月,很长时间吃不到肉,嘴里寡淡的紧,很多人都惦记着那群跑得飞快、吃不到嘴的肉。

  那年我们大车排配合农工连在月亮泡子对面的大田里割蔴、搭蔴排、沤蔴。他们一部分人负责割蔴、打捆,我们负责装车、拉到月亮泡子边,另一部分人负责把捆好的黄蔴绑成蔴排扔进月亮泡子,然后压上石头把蔴排沉入水底沤蔴。
        沤一段时间后还要起蔴,架在地里晾干,冬天没有下地的农活时,知青们就在宿舍里扒蔴,我记得当时一个人一天的定额是二斤。从泡子里起蔴这活也是够遭罪的,要光着膀子钻进水里把压载的石头捞出来,蔴排就自己飘起来,臭哄哄的,熏得人要吐,打开蔴排从水里把一捆捆的黄蔴捞出来,凉在地里,起蔴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在月亮泡子里呆一会就得上来喝口烧酒缓一缓。
        当时所有的人看着满山散步的鸡群都只能想不能动。原因很简单,连长就在一边站着呢。

  终于有几个北京的知青按耐不住了,赶在一天夜黑风高的晚上,哥儿三个偷偷溜进马号,趁马号饲养员上完料歇晌的功夫,悄悄的拉出来三匹马,顺手捎上一条麻袋,拽着马溜出场区,就骑马直奔鸡舍而去,到了鸡舍,这三人也怕被人认出来,把马拴在山坡下,脱下背心遮住脸,顺坡而上。
        来到鸡舍门口打着手电用小刀把门拨开钻了进去。哥几个钻进去后发现鸡都趴在鸡窝里和鸡架上休息,其中一人颇有经验,他轻轻的把手伸进鸡的肚子底下,然后慢慢的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鸡背,慢慢的把鸡托出来,抱在怀里,然后让另一人一手猛地攥住鸡脖子,一手攥住鸡脑袋,用力一拧,小鸡还没叫出声来就一命呜呼了,还有一位就撑着口袋等着装鸡,不一会十几只鸡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随后他们将鸡舍的大门掩上顺山而下。其实他们的行为已经被那几个双鸭山女知青发现,他们只看见几个蒙面大汉,在凌乱的手电光下,其中一个秃子甚为耀眼,只是不知虚实,不敢贸然而动。

  这几个人得手之后,迅速骑马返回,至于后来他们如何还马归号,如何饕餮解馋,不再敖述。第二天一早这哥几个还在蒙头酣睡之际,就被三呼五喝的扭到分场保卫干事的办公室,一检查,他们牙缝里的肉丝还没剃干净呢,接着就是检查、交代、批判、斗争,暴露线索的原因之一就是全一分场只有北京人里有一位剃着甑光瓦亮的大秃瓢。

  后来我们大车排开大会,那个“张老叭”连长舞着枯柳树枝般的双手对偷鸡的知青上纲上线:“我说这两天怎么信号弹咣咣的起呢,骑马报信去了吧”!

  过了不到两年,鸡舍的知青都失业了,鸡、鸭、鹅都在不经意间消失了,所有的知青都像魔术师,用各种方法将美味消化在自己缺油少味的胃里。随着知青返城人数的不断增加,鸡舍也慢慢的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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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28 12:49:5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黑土同行 于 2017-8-29 09:33 编辑

夜黑风高牵驽马, 幕下飞驰奔远道。


为解嘴馋补油水, 东山禽舍大门撬。


手持电筒照。




蹑足伸手托腹底,抚摸颈背鸡不闹。


顺势掐脖拧脑壳, 敞开麻袋往里撂。


出声的不要。





宿舍柴锅水沸腾,火舔灶眼青烟冒。


退毛开膛大锅煮,粗盐辣椒调味道。


被窝闻香笑。




饕餮未觉佳肴美,狼吞虎咽肚皮爆。


打扫战场灭痕迹,加把柴火全烧掉。


晨起装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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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28 18:54:18 | 只看该作者
黑土同行 发表于 2017-8-26 21:58
【北京知青神秘之死】
  
  春节就要到了农场里冷冷清清的,大多数知青都在陆续 ...
许多人是死于无知的,可那时我们多小啊,哪里会懂。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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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28 19:12:07 | 只看该作者
       无论农场还是插队,这偷鸡摸狗的事常常发生,也难怪,伙食差,多长时间都见不到肉,知青们馋的不行,有胆大的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能顺就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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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31 22:50:21 | 只看该作者
       【娱乐生活】

  在农场接受再教育的八年里,除了每日辛勤劳作之外,娱乐与学习也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所谓娱乐不过就是大家在一起穷欢乐。按照当地老乡的说法:你们可算是赶上好时候了,你们这帮小子到东北来还混个时髦的说法叫“知识青年”,按老辈的说法不就是他妈闯关东嘛,你们和“盲流”有啥区别,“盲流”倒过来念不就是“流氓”嘛,你们呀整个一帮“流氓”。得合!

  不管活有多累,日子多苦,伙食多差,十六、七岁总是童心未泯的时期。刚到农场不长时间,我们连一个北京的老高二(比我们大好几岁),我们都尊称其为:“铁头老僧”。他是北京66中的,因为学历高在分场当统计,平时工作比较闲逸。每天晚上点上油灯,大家都围绕在他的旁边听他讲故事,什么《三侠五义》《七侠五义》《小八义》《聊斋》《封神榜》等等,怕领导说是宣传封资休还要轮流派人把门,留神领导查夜。老夫子小时酷爱看书,过目不忘,讲起故事如行云流水,大家听得如醉如痴,每隔十几分钟老夫子稍一停顿,立刻有人上烟递水奉若神明。记得他讲《基督山恩仇记》,一连讲了十几天,就连其他屋的知青也来倾听,那天把门的哥们听得入神,忘了自己的职责,结果满满一屋人让老连长查夜堵了个正着。好在老夫子巧舌如簧,把基督山恩仇记演绎成欧洲无产阶级革命故事,连长也不搞大懂,并且查无实据,总算不了了之。不过聚众滋事的嫌疑,把老夫子吓得不轻,大家虽然心痒难耐,却也不敢勉为其难。此后偶尔有人在晚上临睡之前讲一两个黄段子譬如:四大红、四大白、四大白活之类的不堪入耳笑话之外,如此精妙的经典故事再也听不到了。

  吹口琴也是当时自娱自乐的活动,当时一分场有一个小乐队,几个心灵手巧的双鸭山知青和昂溪知青,二胡、扬琴小提琴、笛子、板胡都玩得不错,尤其是昂溪知青的一曲《江河曲》板胡独奏,真是拉得如醉如痴,令人心碎。口琴在乐器里不上属,但我算是北京知青里口琴吹得不错的,在我的带动下北京知青开始了学“吹口琴热”,田间、地头、河边、宿舍甚至跟车的时候都会留下欢快悦耳的琴声,当时就会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田野小河边》《喀秋莎》《山楂树》之类的老歌,晚上大家伴着我的口琴旋律驴鸣般的吼着,发泄一天的劳累与郁闷。后来老连长找我说:“什么在莫斯科郊外的晚叭晌、什么在田野的小河沟、还山楂树下找什么什么克秋纱,都是流氓歌曲”!!!我无言以对。后来我又从北京花十块钱买回一把西班牙六弦琴,苦练和弦指法,什么主和旋、属七和旋、下属和旋,没过多久知青宿舍里就不时得飘渺着我们的琴声。
        刚到东北时真是年幼无知,自从65年下半年开始就基本没正经上过学,在家做饭,瞎混。一直晃悠到68年开始复课闹革命,又学工、学农、天安门游行、举花,基本上没有正经上过课,也就是小学四、五年级的底子,数学凑合着知道约分,一元一次方程根本就没真明白;外语26个字母顺着能背出来,倒着就不知道咋念了,单词就记得一句:浪礼服千门帽。尤其是字写的歪歪扭扭,每次给家里写信时,吭哧彆肚、费劲巴力,一篇纸没写满,汗却流了半碗,满篇纸涂得瞎旮跶似的。看到别人写的字漂亮,心里非常羡慕,就偷偷学着练,一时竟形成比、学、赶、帮的氛围,记得那阵练钢笔字用了五十多本稿纸,偶尔报纸上有一些好的文章就慢慢抄下来,过几天就和别人比一比,那时节没有庞中华字帖,就照着其他写的比自己好的哥们的字去练。后来赶上那年拉痢疾,不到三天练字的稿纸全用光了。

  农场里的文化生活匮乏,基本上找不到有意思的书,尽管“白卷先生”的事迹给知青群体带来不小的震动,很多人都试图走“学而优则仕”的道路,纷纷补习文化知识,图谋另辟蹊径,但是我们之中的很多人都不敢苟同。主要原因无非自知之明:出身不好,水平忒低,小有劣迹。所以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想也不要想,永远等着给人当分母吧。当时知青探亲回场,基本以带点烟酒糖茶、挂面大米、咸菜炸酱和生活用品为主,或己用,或馈赠,或上贡。偶一北京知青,带来一本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且却头短尾,成了知青相互传阅的宝物,大家偷偷预约排队大快朵颐,我也是苦等了一个多月才有幸拜读大作,手不释卷整整三天,之后又看了两遍感悟颇深,从那时起才真正知道了知识的可贵。以后回北京探亲之时,总是让朋友帮助借书,那时一部好书可以让人为之倾倒,彻夜无眠。记得一年回京探亲,一朋友借来一套《基督山恩仇记》,借期三天,全楼五十余大小玩闹,将书细细拆分,整整抄了三天三夜,而后将书重新装好原物奉还,再分别传阅。其情、其志、其魄感人至深。后来由于表现较好留在机耕队开拖拉机,
        76年冬天我依旧滞留在农场。元旦前后,指导员的小舅子病危住院,他是小四轮司机,那年夏天去嫩江县拉货被大雨淋了(车棚子坏了没装),得了风湿性心脏病,有家有业的人都闲医院咯嘤,没人愿意去护理他,正好我是闲人又无牵挂,指导员求我帮忙,虽心里不愿,但也不好推辞。住在场部招待所里,每天一早到场部医院,帮病人打水洗漱,打饭喂饭,接屎接尿,招呼医生,传唤护士,聊天散心。晚上待他休息后再回招待所,每天忙忙碌碌,索然无味。一天无意间在医生办公桌半开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书《红楼梦诗词注释》,想起记忆中文革期间批判《红楼梦》,猎奇之心油然而生。这个医生是上海知青,在我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下,终于答应把书借给我。粗读一遍虽不甚理解,但感悟多多,细细品之顿觉视野开阔,一曲《好了歌》道出了人世间常理轮回,世态炎凉,入木三分,发人深省。从此枯燥的生活有了韵味。我找来纸笔,利用病人无事的空暇时间,如饥似渴的抄录着,同时一遍又一遍地领悟着其中的人生哲理,从心底感谢指导员给我的这次护理病号的机遇。就在那个年仅19岁的孩子咽气之前,我终于把书整齐的抄完。在他临终前的眼神里,我感到了他渴望生存的期待和对命运跌宕的无奈。


摘自红楼梦好了歌注释: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鬃又成霜?
  昨日黄土垅头送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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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31 22:51:2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黑土同行 于 2018-12-13 09:03 编辑

闲来无恙,曾述睡大炕;

灶火正旺,偶尔燎着床。

也曾放火去垦荒,黑土垄头挥泪汗珠淌。

偷鸡摸狗杀猪又宰羊,灯下补习荣登榜。

前日林间烧烤肉丸凉,今夜桑拿室内热汗爽。

先凄凉,后风光,万事何如自思量。

谓之人生论短长,启晓无常锁人忙。

慢彷徨,慎鲁莽,何惧征途艰险白落忙。

已识夕阳短,无需恋日忙。

静悄悄躲避疑难祈安详,隐居山林见祥光。

坦荡荡,退休前平稳软着陆, 愈后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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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苦辣酸甜 于 2017-9-1 15:32 编辑

      其实农场、兵团的知青,业余生活都差不多。有乐器的极少,有个口琴吹就不错了。那时价格也就三元左右,重音的最好听了。晚上没有会,宿舍里的人就吹口琴,打打闹闹,以打发时间。曲子也就是团结就是力量,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远飞的大雁,北京的金上等一些革命的歌曲。而苏联歌曲是万万不能唱的,被称为是靡靡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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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4 22:11:42 | 只看该作者
          【反革命】
  
  在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岁月里,农场里的政治气氛就像冬季的大烟泡,刮得人喘不过气来。没完没了的政治学习、讲话、报告、忆苦思甜把人们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什么“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什么“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口号漫天飘。最怵头的就是抽不冷子还玩个什么紧急集合,半夜三更冰天雪地的东窜西跑,给我们这帮小子折腾的鸡鸣狗跳人仰马翻的。

  冬季夜里,突然出现紧急情况。据说有人发现一号地有特务打信号弹,场长和保卫干事带着所有知情紧急集合,兵分四路,趟着积雪一路小跑。十八里地把大家都累得快拉拉尿了。经过几个小时的拉网式搜查,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在积雪的针柴棵子里发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众知青怒不可遏勇不可挡,一个个如同吃了蜜蜂屎般,举着棍棒迅速包抄合围,把那两个家伙抓了起来。仔细一看这两人整个一逃荒的盲流,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袄棉裤,顶着半搭扣的破狗皮帽子,脚上一双棉乌拉,肩上背着小半麻袋东西。面对着横眉立目一脸正气的知识青年,他两目光呆滞,哆悧哆嗦不知所以。
  于是被五花大绑押回场部。后来听连夜参加审讯的知青白活,那两傻小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苏修特务,而是两个偷粮食的河南盲流。他们贼得很,大秋的时候就在附近的百根里的屯子里找间破房住下,夜里流窜几十里地,来到农场地界,在地头铲出几块一米见方的草皮,然后挖一个一米见方的大坑,最后用麻袋一点一点的把停在地边康拜因粮仓里剩余的小麦、大豆掏出来倒进坑里,装满一坑,用草皮遮盖好,做上记号,等到寒冬腊月在租车来拉。一坑一立方米的粮食大约有一吨,挖两三个坑就足够一个人一年的嚼榖。他们身上背的那少半麻袋东西也不是什么特务们的专用工具物资,而是炒熟了的黄豆,他们昼伏夜出饿了抓把炒黄豆,渴了喝口河沟子里的控山水,冬季就来捧雪。那时候黄豆的收购价格一毛五、六一斤,他们要是半个月挖三个坑就比知青干一年挣得还要多。后来我们一直都用“半麻袋炒黄豆,一河沟凉水,拍拍肚子—半饱”这个自己发明的俏皮话,来形容那些水潲没梁的饭桶。

  以后农场随然证实了他俩不是苏修特务,但仍将其列为阶级异己分子,计划对他们进行了半年的劳动改造----干重活。并派几个知青看着他们。第一天出工,早上每个人十个馒头一扫而光,眼泪吧汊的每个人又加了五个,好像还意犹未尽。不过干活还真是一个顶三,六个知青干不过他两人,连续半个月两个人每天早中晚三顿饭都是十五个大白馒头,之后可能肚子里油水大了,饭量渐渐的减了下来,三个月后农场觉的有些忒不合算,他们一天的饭量还不够工资呢,终于把他两个饿殍轰走了。

  在这期间终于发生了一起,也是之后唯一的一起现行反革命案件。一天,分场的气氛格外紧张,如临大敌一般。传说在一栋废弃待修的家属房内发现了一条反动标语,好像是打到***之类的,不过具体内容谁也不敢说,好像是谁要是把话说了谁就是反革命似的。
  多数人都蒙在鼓里,只有场部几个头头上窜下跳,或策划于密室,嘀嘀咕咕,排队分析;或点火于基层,动员大家,主动揭发。最后疑点都集中到一个北京知青的身上。这小子是个社青,原来在北京干过两年瓦匠,手艺不错,并且那几天他还带了几个“二老改”修缮这里的房子,平时表现吊儿郎当,怪话连篇,特别招人不待见,头些日子据说他跟车拉砖在一号地头的皑皑雪地上用树杈子大大的写下***这里黑!(其实是这小子犯坏,指的是他裤裆底下那玩意黑)所有的蛛丝马迹都联系到他的身上,一夜之间他变成了混入知识青年队伍中的重点怀疑对象。

  “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定性在当时也是要有证据的,于是乎无产阶级专政的力量就充分发挥了作用。在几个知青呼呼山响的皮带之下,在几个二老改被逼无奈的指认之下,在抽搐翻滚和鬼哭狼嚎般的痛苦之下,一分场的领导们在清理阶级队伍的战场上再立新功。

  之后每次的批判会、斗争会、忆苦思甜会、和各式各样的政治活动,他都是主席台边的列席代表。平时只能混迹于“二老改”的行列里,听凭领导和知青们的吆来喝去。

  1988年夏我大专毕业,在白纸坊的农贸市场遇见了他,他守着辆三轮车,正在给人称菜。握手寒暄之后,也顺便了解了一下他后来的情况。大概是82年之后农场给他落实了政策,但是知青返城之风已过,他也早在农场成家立业,取了个二老改子女,也有了两个孩子,但心中难免都市生活的诱惑,加上老父亲瘫痪在床需人照料,于是他携全家怀揣户口,在北京卖菜糊口为生。又过了十年,我们始终没再有联系。在一次聚会时,听“日本大哥”讲:他的糟糠之妻,在一次凌晨去玉泉营农贸市场趸菜,被一河北省的“狗骑兔子”送菜车撞死了,肇事者逃逸,情急之下他也患了脑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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