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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太阳岛上>>
“明媚的夏日里天空多么晴朗,美丽的太阳岛多么令人神往。带着垂钓的鱼杆,带着露营的篷帐。我们来到了太阳岛上,我们来到了太阳岛上。小伙们背上六弦琴,姑娘们换好了游泳装。猎手们忘不了心爱的猎枪,心爱的猎枪……”
八十年代初,这首歌以它轻松优美的旋律和充满活力的歌词将“太阳岛”推向了全国。唱响这首歌的郑绪岚被哈尔滨授予“荣誉市民”的称号。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太阳岛”并不是那么美,千里迢迢来寻“太阳岛”的人,不免大呼上当。
我最初去“太阳岛”,大概是七七年。那时,哈尔滨人称之为“江北”。解放后,人民政府在那里兴建了一批疗养院,我是陪岳父去探望一个在疗养院疗养的亲戚。时值初春,江面上未通航,我们必须从东侧的江桥上步行过去。江北的疗养院,大多是蓝色或绿色铁皮顶的平房,也有一些苏式的二层楼房。整个江北,包括各个疗养院的院子里,都静静的,很少生机,我很诧异。岳父告诉我,交通不便,除非疗养,冬季很少有人来江北,一到夏天,这里就热闹了。
八十年代初,在哈尔滨读书,见识了太阳岛的夏天——果然热闹非凡。每个周日(尚未实行双休日制度),一大早,人们扶老携幼来到江边码头,目标就是一个:江北的太阳岛。有条件的,在哪个疗养院里换好了泳装。更多没有这种方便的,就在江边的柳树丛中换装——女士们蹲下身,在长裙内换泳衣,速度一点不输男人。转眼间,几公里长的江面上到处都是“游泳健儿”。江堤边上,除了垂钓者,最多的是塑料布铺就的“营地”,“营地”里不但花花绿绿的衣服,也有烤肠、烧鸡、罐头、汽水,以及必不可少的啤酒。有时,还能看到一把吉他,或者两喇叭、四喇叭的收录机……
这就是当年哈尔滨人的渡假方式,这方式,从现在看来比较简陋。但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把这种生活写成了歌,不免令年轻的朋友们神往……应该说明的是:《太阳岛上》这首歌写的美好,但绝非凭空杜撰。除了前面所述的当年我在太阳岛所见,连“猎手们忘不了心爱的猎枪”也是真实的。文革前有一部有名的电影《千万不要忘记》,主人公青年工人丁少纯受错误思想影响,耽误工作去郊外打野鸭子。那打野鸭子的地方,就是哈尔滨江北——今日的太阳岛。
其实,“太阳岛,原先并不是今指江北岸边太阳岛辖区,而只是松花江中一片小小的沙滩,这便是今太阳岛东西两轮渡码头所对江中的一个长着柳树丛的圆形沙滩。在90多年以前,这是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光秃秃的无名小岛。自1898年中东铁路修筑后,俄国人纷纷涌进哈尔滨,在黄金般的夏日里,他们如醉似狂地体验着异国的乡野情趣。久而久之,这片形似太阳,又是太阳浴的理想场所,俄语称作Солнце•городок,太阳村之名遂流传于世。中国人则称为太阳岛”(《哈尔滨寻根》)
我常常想,八十年代,在并非改革开放前沿的哈尔滨,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支歌?引领这样一种生活潮流呢?可能与哈尔滨的历史传承有关吧?历史上,哈尔滨就有“东方莫斯科”和“东方小巴黎”之称。
在哈尔滨读书的两年里,我几乎每个周末都徜徉在哈尔滨老城区的大街小巷。看残存的教堂,看俄式、苏式、日式以及哈尔滨固有特色的各种建筑——包括大厦和小筑。看尖顶装饰的木板房和矮板障围起的小院,想像当年小院人家的生活……。对于建筑,我并不懂行,但我在小学曾随老师在室外写生,我感觉得出,哈尔滨到处能发现值得写生的角落,到处都有像苏联水彩画一样的美景。
我也观察哈尔滨人的生活:或许他们并不富裕,但他们日常生活中流露的中西交融,绝没有半点“媚外”的意思。在这个城市,你可以发现很多中西交融的有意思画面,就像饭店酒桌上摆满的哈啤与烧鸡、豆芽菜共存,就像秋林公司的列巴、红肠、酒糖与烧饼果子同一片柜台……这种交融,这种时尚,是骨子里的生活情趣,哪怕生活再贫瘠。讴歌太阳岛,正是讴歌这样一种生活情趣。
几十年过去了,今日的“太阳岛”已经成为一个占地88平方公里的“江滩湿地草原型风景名胜区”。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的城市越来越同质化,风景区也越来越同质化。“太阳岛”当然未能免俗。今年夏天,战友们在哈尔滨聚会,也曾去太阳岛。大家去公园的时候,我没有同去,宁可独自去了岛上的“俄罗斯风情园”,在那里感受苏联时代的农村生活。
不过,哈尔滨人那种生活情趣还在吗?在斯大林公园,我看到了清晨在江边自娱自乐的民乐队;我看到在夜色下看到十来个提琴手们悠然自得,毫不在意是不是高雅艺术的演出场所;我看到几十座其实年代的写实雕塑依然伫在江边;当我看到中央大街夜晚的啤酒烧烤与各种街头音乐会相得益彰。我想,哈尔滨人在守望着昨天,守望一种文化,一种《太阳岛上》曾给我们传递的文化。其实,守望有时比创新更难。
据说,前些年,哈尔滨的宣传部门曾经举办过“放歌哈尔滨”活动,请了一些著名的词、曲作家,希望能有一首或几首类似《太阳岛上》这样的歌曲出现,终究没有。我想,不会再有《太阳岛上》了,《太阳岛上》属于那个时代。
《太阳岛上》是一首美丽的歌曲,愿她永远陪伴着哈尔滨,愿哈尔滨这颗天鹅项下的明珠永远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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