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春江月明 于 2018-7-3 11:04 编辑
落在心中的雨
文 / 春江月明
夜阑卧听雨纷纷，雨声叩窗，彻夜不停。雨的气味，悄悄地挤进室内，空气中便透着清新和湿润。这样的夜，这样的雨，给人舒适和清醒。雨，冲刷着尘埃，也洗涤着心中的嘈杂。淅淅沥沥的雨声里，生发出许多的遐思。
对于雨，因心情而异，会产生不一样的感受。或喜、或忧、或思、或悟。听雨时，常记起一些喜爱的诗句，像“好雨知时节”、“天街小雨润如酥”、“子规声里雨如烟”、“巴山夜雨涨秋池”、“多少楼台烟雨中”。那些留在唐诗宋词中的雨，和我亲身体验的雨一起，不只是落入了泥土，也落在我的心中，成为组成生命的元素。
小时候特别盼着下雨。一场大雨常常使小院变成水池，大人们忙着排除积水，孩子们光着脚丫，兴奋地趟着雨水玩耍。还会央求母亲用纸折叠几只小船，放到水里任其随风飘去。千疮百孔的房顶四处漏雨，家里的盆盆罐罐都用来接雨水，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好像在演奏锅碗瓢盆的打击乐。年幼不知愁滋味，在父母为破屋漏雨彻夜难眠时，我却早已进入甜美的梦境。
那些落在心中的雨，并非都是温馨的记忆，也有苦涩的往事。下乡当知青时，去城里拉煤，恰逢大雨，淋湿的煤粉倍加沉重。因为身无粮票，无法买到吃食，饿得心慌无力。二十里地的路程，饥肠辘辘地拉着车，在泥泞中走了十几个钟头。公路上驶过的卡车，溅起满身的泥水。雨水和泥水混在一起，浑身湿透，孤立无援，似乎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那场雨不仅浇透了我的身，也淋透了我的心。那场落在心中的雨，让我知道了，人在困境之中，不能指望他人，乞求怜悯。唯有奋斗，唯有坚持，才有希望。
人生必然会经历风风雨雨。记得十多年前的一天，开车行走在远离市区的公路上，突遇暴雨。空中雷电交加，大雨如注。汽车好像开进洗车机，除了扑面而来的雨幕，四周一片漆黑。车就像汪洋中的一叶小舟，只能凭感觉慢慢移动。如果此时停车熄火，发动机进水，后果十分危险。焦急时，想起下乡时遇到的那场雨，顿时冷静下来。挂低挡，顶油门，在暴雨中以最慢的车速行驶，一直坚持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脱离了险境。那场雨，令人惊心动魄。也让我相信，若没有经历风雨磨难，就不会有顽强的心理素质。
落在心中的，还有旅途中的雨。去年到江南，还不到梅雨时节，却一路阴雨连绵，一蓑烟雨伴我游。南方的连阴雨，真的令人生厌。雨水落入河中，激起白茫茫的雾气，朦胧中划来的乌篷船，犹如冲开薄薄的轻纱，从长满青苔的拱桥下穿过。透过古镇老屋的窗棂，看天井里连绵落下的细雨，看闪着雨水光亮的石板路和斑驳高墙间的雨巷。才知哓，江南的美竟然深藏在烟雨之中。去婺源看油菜花，一直下着雨，只好站在农家乐的阳台上远眺。雨中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黄花，远山缭绕的乌云。农家乐的老板说，去年贷款二十万盖起这座小楼，全家的生活，孩子上学和还贷，一大半要靠接待来此吃住的游客。油菜花的花期不长，如果天总是下雨，花就败得快了，游客来的少，就会减少收入。细看，雨中赏花客果然不多，老板正为连绵的阴雨发愁呢。在光鲜的农家乐旅社里，并没看到农家对富足的喜悦，却感受到生活压力的忧虑。 对雨的感受，有了新的视角。江南的雨，装扮着美景，也夹裹着乡愁。
在海边居住的日子，特别喜欢海上的雨。当阴云密布在上空时，海面仍然平静如故。闪电撕开了云层，雨点儿由疏到密，很快变为倾盆。雨水无情地敲击着海面，大海却没有因此咆哮，用它宽广的胸怀，接纳着漫天落下的雨。此刻，记起高尔基的《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积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那是一幅悲壮的搏击画面。可惜，并没有看到海燕的雄姿，只是看到大海与天空的交融。那些如注的大雨，本来就是海水的蒸腾，在天空的导演下，演绎了雨的壮观，落在海里，还原了本相。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由此，联想到生命，生生死死，不也是物质的转换和轮回吗？世间万象，包容才是正道。海上的雨落到心中，广阔着我的胸襟。
窗外的无花果，因太阳的曝晒，叶子已经发蔫。雨中，树木喝饱了水，又张开了宽大的枝叶，充满了绿色的生机。其实，不仅植物需要雨的浇灌，人生，同样需要雨的滋润。那些落在心中的雨，哺育着生命的葳蕤，成为人生的一部分，陪伴着人生的旅途，锤炼着生命的顽强。
宋末诗人蒋捷在《虞美人·听雨》中写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也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对于雨这一自然现象，在不同的人生阶段，理解不同，感受各异。少年壮志不言愁，对雨不会有太多的慧悟。中年经历了人生的风雨，便听懂了雨中的情愁，看到了江阔云低。人到老年，已经看到了雨巷的尽头，赏尽了各种雨景，那些落在心中的雨，点点滴滴，让人彻悟。
生命不也像一场雨吗？有高潮，也有低迷。有聚合，也有消散。该走的走了，该来的还得来。曾在雨中无知地雀跃，享受清凉和愉悦。也曾在雨中无奈地奔波，经历浇淋和湿冷。曾痴迷雨中的浪漫，与所爱的人共撑一把雨伞。也曾在雨中告别亲友，目送渐行渐远的身影。
夜深深，雨蒙蒙。明天会怎样？管它呢！若晴，我会漫步幽径，去观赏“清泉石上流”的雨后空山。若雨，我会撑一只雨伞，去听雨打芰荷，“滴碎荷声千顷”的天籁之音。或许，像昆明的雨季那样“东边日出西边雨”，正好去品味“道是无情却有情”的美好时光。
我喜欢落在心中的每一场雨，无论是细雨霏霏，还是疾风骤雨。所有的雨，都是孤独的陪伴，都是思念的延伸，都是心灵的净化，都是人生的洗礼。
那些落在心中的雨，给了我生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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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3 10:5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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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4 18: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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