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创业队（二）

陈维新

                        一  东方红——08号启航 （下）

   甲板上已有很多人，有的站在护栏旁或坐在船头的铁盖子上，专注而又好奇地向岸上瞭望，还有一些人兴奋地在楼上楼下乱窜。

这艘船确实很大，一共有三层，像我们铁一中的楼房那样高大宽敞。一层是船上工作人员工作的地方和货舱，二层是二等舱八个人一间的包房，各单位带队的干部都住在这里。在二层的前部分有一个华丽透明的餐厅，三层是三等舱也就是我们现在休息的地方。客船的顶部有两个被煤烟熏得黑糊糊的粗大的烟囱，冒着黑黑的浓烟，船的尾部有一个巨大的轮子 ，上面镶嵌着长条木板，看上去就像是古代时的水车，这就是船桨。这个高大的挡板的轮子，有将近一半探入水中，在蒸汽机的带动下不停地翻滚着，拍打着水面发出啪嗒啪嗒有节奏的响声，推动着客船向前滑行。

大家都很兴奋也很激动，刚才离别的悲痛早已不见了踪影，个个是精神亢奋，脸上溢满了喜悦，就好像是一只长期关闭在笼子里的小鸟，终于冲出了藩篱在广阔的天地里自由快乐的展翅翱翔。

外面游完了我们又回到了船舱里穿梭，船舱两侧各有一趟床铺，两铺中间有一扇窗户，中央的两趟床铺并靠在一起。有两伙人在打扑克，赢烟卷的，很多人围着观看。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吴佳友也在那里玩，他跟前的帽兜子里有一堆横七竖八的烟卷，玩得很投入没有看见我。

忽然，我看见那个曾在甲板上哭得一塌糊涂的女生，正坐在我旁边的上铺上吃着苹果，与邻铺的一个女生有说有笑的，看上去非常开心。令我吃惊的是她居然很漂亮，很文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蛋干净得与她手中的苹果一样的光滑红润，与刚才嚎哭的疯张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跟我一起出来的那几个人也不知去哪了，我独自一人又来到了甲板上，扶栏远眺，两岸绿郁葱葱，客船在平静的水面上无声地顺水滑行。广袤的田野扩宽了我的眼界，放飞自由的喜悦让我的心情极其轻松和怡然，初出茅庐的我，此时看到什么都会感到好奇和新鲜，即使是那些普普通通的青草和树木，都会显得那么的奇特和与众不同。

岸边的堤坝上有一个人快速地蹬着自行车在与我们的客船赛跑，他边骑边向我们招手嬉笑，居然与客船并行了很长一段时间。

回到舱里，那几个人早就回来了正在吃东西。我也饿了，背包里装了很多吃的东西，有面包、鸡蛋、苹果和香肠，大家互相谦让了一番，吃饱了靠在行李上休息。忽然船舱的前面传来一声扑通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沉闷的声响令人心悸，间或还有激烈的吵嚷声。

“打架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我们忽地坐了起来，周树春和何伟华跳下地直接就奔了过去，不一会就平静了，他俩笑咧咧地回来了，嘴里还说；“该打！”

原来有一个男生坐在女生的铺位上不走，那个女生想要休息还不敢说，邻铺的一个男生看不下去了便说；“哥们，回你的铺位去，人家要休息了，没看见吗？”

这哥们也不示弱，“我坐哪里你管得着吗？”

下铺的一个男生也看不下去了立即主持正义，扯腿就把他拽了下来，吵了几句，这哥们自知理亏就灰溜溜地走了。

“哪里的人啊，咱们认识吗？”史长明问。

“不知道，好像不是咱们铁路的。”何伟华说。

“林子大什么鸟都有啊。”周树春嘿嘿笑着说。

下午一点多钟到达了富锦港，没有上下人，只是卸下一些货物又装上一些货物，停留了将近四个多小时，等得让人很闹心。

到达同江港时已是小半夜了，同样是些货物装装卸卸的。

我们躺在铺上毫无睡意，心里对未来既充满了憧憬又隐隐约约的有些担忧。抚远县是个什么样子呢？是好还是坏？一无所知，以前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爸爸在单位开完会回来说；“抚远县是个全民所有制，在黑龙江边，对岸就是苏联。那里的鱼非常多，锅里的水烧开了，到外面的水泡里现捞都赶趟。而且是挣工资，就是离家远点，一年给一次探亲假，唉！——”爸爸叹了口气接着说，“恐怕一辈子回不来了，人家说就在那里扎根了。”

我听后心里可高兴了，那么多的鱼使劲吃啊，离苏联那么近那多好啊，还能看到外国人，如果发生战争我还可以拿枪去打仗，像电影《南征北战》的那样，多刺激啊！

我有一个朋友也是我家的邻居叫“王长江”，比我大两岁。一米九十多的个头，瘦得像个旗杆，喜欢看书，是个文学小青年。在家排行老三，因为他长得高，所以我们都叫他“大王三”。

有一次我家正在吃饭，他来找我准备一起去上学，当时我有一篇作文没有写，老师要求下午交齐，我求我姐帮我写，可是她断然拒绝，急得我直哭。大王三坐在缝纫机旁默不作声，拿着笔在一张纸上划拉着，吃完饭我背上书包，他把那张纸递给我说；“你看这个行不行？”

“呀！神啦。”就在我吃饭的这顿工夫，他竟把作文帮我写完了，我抹去脸上的泪珠，破涕为笑。其中有一句词我非常喜欢，“争当革命闯将舍我其谁！”我把它作为名句收录在我的词库中，在后来的作文里多次引用。

两年前，王长江下乡插队在郊区的“拉拉街”公社，每次回来都向我讲述他们知青点的故事，什么打架的啦，什么搞对象的啦，有声有色，听得我浮想联翩，夜不能寐。那么多男男女女的年轻人在一起，多浪漫，多好玩啊。我向往着那种住宿舍，吃食堂，独立自主，脱离家庭束缚的群体生活。大王三的精彩描绘使我对知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要当知青，我要长大，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寻找理想，那个时候在我的头脑中就已经悄悄地萌生了这种想法。

每个家庭都要有一到两个孩子下乡插队，我有一个姐姐两个弟弟，姐姐七五年毕业分到师范学院学习，两个弟弟还小正在上学，所以下乡的任务非我莫属。

抚远县在中国的最东边紧挨着苏联，那里一定会有很多奇妙的事情。晚上睡觉时我都在想着那个神秘的地方，心里充满了期待和幻想，我要去，一定要去，一辈子也不想回来。

         

龙行天下

下乡途中航船上，
一番见闻细诉长，
心思翻飞头绪乱，
几股兴奋多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