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陈维新 于 2023-11-25 13:45 编辑
一镰弯月悬挂在正前方，山丘上的树林子黑黢黢的，草棵里时常响起一串串小动物跑动的嗦嗦声。我瞅了瞅身边的向阳红，她低着头默默的走着。酒壮英雄胆，我伸手搂着她的脖子，她没有躲闪也没有说话，依旧是默默的低着头，她的默许让我得寸进尺，我把脸贴在她的脸上，她的脸柔润光滑有些发烫。我这样搂着向阳红脖子刚走了四五步，戴士杰突然过来一把把我扯开，他又过去搂住了向阳红的脖子，贴着脸说了句什么，向阳红仍然低着头默不作声。 到达丘顶，右侧的开阔地上有一排很长的砖房，五六个窗户亮着灯光，向阳红轻轻地说；“我到了，你们回去吧。” 接着她跨过排水沟，转过身向我俩摆着手；“谢谢你俩。” 说完便向宿舍跑去。 回来的路上，我俩心怀窃喜，精神亢奋，像是凯旋的勇士顺着下坡迈着大步。 “她真大方啊，让她来她就来了。”戴士杰兴致勃勃地说。 “是啊，真是想不到、、、都是知青，再说人家看咱俩也不像坏人啊。” “唉！你说，要是留住她，她能不能不走？” “那不行，这么晚了没法留人家啊。” “唉！你说，她是不是‘码子’？” “码子？”我沉思了一下，“不知道，‘码子’哪有这么老实的。” 回到砖厂，躺在炕上，我俩仍然还在兴奋地谈论着向阳红。平时一瓶果酒就让我俩昏沉入睡，可今天这两瓶果酒却像兴奋剂一样让我俩亢奋难眠。 我说；“她长得不太好看，有点黑。” “哎呀，你看咱们队里那些女生的脸，哪一个是白的？风吹日晒都这样。” “向阳红，这个名字真好听、、、” “咱们明天还去找她，如果能来，咱们再喝。” “行，明天还去找她。” 这次偶然的邂逅，像美妙的艳遇一样让我俩兴奋激动，想入非非。怀着天真的幻想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下午，我和戴士杰又来到了砖瓦连，站在路旁向宿舍张望，可能是都出工了，门前的空地上一个人也没有，一排窗户像是一双双冷漠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俩。 这时宿舍北边的一个门突然打开，那是男生宿舍，从里面走出一位高大的汉子。他瞅了瞅我俩便径直走了过来，他长得魁梧彪悍，大背头，鼻下有一撮浓密的像斯大林一样的黑胡，大方脸，高鼻梁，眼窝深陷，很像俄罗斯人。 我俩惊愕的望着他不知所措，他招了一下手，边走边说；“二位兄弟是哪里的？”说着他便轻盈地跳过排水沟站在我俩面前。 出乎意料啊！我俩本来是来找“向阳红”的，没想到却遇见了一只大老虎，心里有些慌乱，在他的衬托下我俩如同两只孱弱的绵阳。 “我们是下边砖厂的，佳木斯知青。”我指着山下说。 “哦，砖厂的。”他点着头。“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们只是随便溜达溜达。” “哦——”他凝视着我俩片刻，说；“你们那个跳井的可把我们坑苦了，”他的口气傲慢，居高临下，像将军与士兵讲话，“当时我也在县医院住院，回来后，听我们连队说掏了两天水，把井掏干了好几次，太恶心啦。” 我看着他觉得有些面熟，他穿着一双白色的网球鞋，没系鞋带，浅灰色的裤子，三紧的夹克衫。我猛然想起好像在县医院见过他。 那是二十多天前在县医院，我和戴士杰从后门出来，迎面遇见一位高大的的汉子；大背头，小黑胡，高鼻梁，深眼窝，双手插兜，敞着怀，嘴里还哼着小调，向医院走来。路边有一条排水沟，他轻轻地一跳越过，我看的很清楚，小白鞋不系带，裤腰还系着一根绳。 他的装束和神态在抚远县城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令我俩愕然一惊，愣愣地站在一旁，目送着他的背影。他似乎也感觉到了背后火辣辣的目光，走出二十多米远还回过头来向我俩怪笑了一下。 当时我曾悄悄的问戴士杰；“他是什么人啊？是不是老毛子啊？” 戴士杰望着他的背影，摇着头说；“不是，这里怎么能有老毛子。” 对！就是他。我对这位大汉说；“大哥，我俩在县医院见过你，”然后，我又对戴士杰说，“你忘了，那天在医院、、、” “啊——对啦对啦，见过！”戴士杰也恍然大悟。 这位大哥立刻振奋；“是吗？你们认识我吗？” 我说；“大哥，我还以为你是外国人呐。” 他得意地笑了笑，说；“那时我在住院，”他看着我俩，“你们没听说吗？” “什么？”我俩莫名其妙的晃着脑袋。 “整个六十八团都知道。”他抬起右手比划着，“我和“狼狗”两个人打一个连队。”他撸起袖子和衣服让我俩看他身上的伤疤，“我赤手空拳对付三四十人，他们拿着铁锹，叉子和镐把。我的脑袋和身上全是血，我不跑不退，”他的眼睛闪着光亮，右手掌向左下方一个斜劈，“把他们全打趴下了。” 我俩听呆了。 他接着说；“我那个‘狼狗’兄弟，拿铁锹劈倒十多个，为了逃避抓捕，他连夜跑了一百多里路，在独立营我的一个朋友那里躲藏着，团里现在还在抓他呢。” 我们可算是见到了真正的江湖老大，武林豪杰，对他绝对佩服加崇敬。 他拍着胸脯说；“我叫‘李学亮’六十八团都认识我。我天天不上班，接待朋友，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团长还给我烟抽呐，我的铺下全是挂面、鸡蛋和白酒，”他瞅着我俩说，“要不要进屋去看看？” 我的妈呀，我俩即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去查看他的东西呀。这时山坡下传来一阵汽车沉闷的轰鸣声，我们下意思地转头望过去，一辆装满砂石的翻斗车，轰轰嗡嗡地开过来，司机老远就把头从车窗探出来高喊；“大哥！你回来了？” 汽车在我们跟前停下，司机跳下来，虔诚而又谦卑的握着李学亮的手说；“大哥，你看我也没有空去县里看你。” 李学亮说；“看什么看呐，你哪有时间啊。晚上过来吧，三营来了几个哥们，一起喝点。” 司机从兜里掏出红盒的‘哈尔滨’牌香烟，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只，还特意的向我俩非常客气的点点头。俗话说；“跟着凤凰走永远是俊鸟。”司机把我俩当做李学亮的朋友了。借此机会我俩也幸运的享受了一次恭维，倍感受宠若惊。 司机开车离去，我俩也借此告辞。 李学亮在六十八团确实是赫赫有名，他豪爽、仗义、好交朋友。后来，我与他又见过几次面，经过几次接触，我俩也变成了好朋友。 下午四点，李光哲坐着一辆马车来了，让我们把剩下的东西全部装上，一起回创业队。赶车的老板是个农民，叫“王明忠”。皮糙肉厚，面色黑红，瞅那模样比我爸还大，其实他才三十六岁。车老板把那两匹马牵出来，套挂在车架子的两侧，中间的辕马是棕色。物品整整装了一马车，车上无法坐人，我们只好在地上步行。 出了砖厂刚走不远，迎面驶来一辆汽车，上面站着很多人，忽然一个女生向我们高喊；“你们走啦？——” 我和戴士杰抬头一看，是“向阳红”，忙向她挥手；“我们回创业队啦——” 向阳红一只手扶着车帮子，另一只手向我们摆动着；“再见！——” 她头上戴着黄色的头巾，围绕着黑扑扑的脸庞，在落日的余晖中真像是一盘圆圆的向日葵。 “向阳红”这个鲜红的名字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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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5 13:4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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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6 08:3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