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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抚远大火 一天公社来了两个干部，要创业队出两个人去海青的乌苏里江捕鱼，而且每天还有补助。捕鱼在我们的想象中既新鲜又刺激，所以大家都想去，纷纷向连长请求，连长说等一会我们研究一下。 李连长、李光哲、张东贤、王明忠还有公社的两个干部，他们几个人站在院子当中研究着。王爱民、周树春等好多人都站在外围关切地注视着，焦急地等待着。我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心里想能不能让我去啊？大约过了半个来小时，那两个干部推着自行车走了，我们呼啦一下子围了过去。 李连长说；“公社领导定了，由安兴胜和杨勇他们俩去，原因是安兴胜岁数大稳重，有正事。杨勇干活实在，听话，因为那里是乌苏里江对面是老毛子，不能出什么意外的事。” 好几个人争着说；“怎么不让我去哪？怎么不让我去哪？” “这是公社定的，我们说了不算。”李连长解释着说。 听到这个结果后大家都心灰意冷地散去了。 第二天，韩晶大姐给大哥打点行李时，李凤兰说；“大哥到江里打鱼挺冷的，我这里有个鸡毛毯子给大哥拿去吧。” 说完便从她的褥子底下拽出鸡毛毯子塞给大姐，大姐执拗不过，只好非常感激地接了过来。行装打点完毕后，安兴胜和杨勇扛着行李，兴冲冲的沿着小路向公路走去。 队里在西边建了一个猪圈，就在像日本鬼子炮楼的那栋房子的旁边。在院子的东面挖了一个长方形的菜窖，上面排列一层小径木，铺上厚厚的干草又埋了一些土。 我们的那个厕所还是挺令人尴尬的。挖了一个坑，埋了四个木桩，四周钉上木板，男女各一个蹲位，中间用板皮隔开，两面再钉上麻袋片，棚顶钉了几块木板算是遮阳挡雨的房盖。如果两边都有人如厕，真的很难为情，虽然看不见对方，但是有些声响还是很清晰的，令人十分难堪和紧张。 李光哲家里来了一封电报，说是家里有事让他回去，冯玉琴也跟着去了哈尔滨。这时我才知道他俩正在热恋，听说在砖厂时他俩就已经处上了。 十月中旬的一天，刮起了大风，天空中飞扬着黄浊的尘土和烟雾，遮天蔽日，天地馄饨一体，林涛呼啸，枯草和树叶漫天飞舞。 喂马的“丛谦之”从外面跑进来，惊慌地喊着；“房盖要掉了！房盖要掉了！” 我们慌忙地跑出去，狂风从西面横扫过来，吹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大家侧着身子用肩膀顶着风。宿舍的房盖是拱脊的，木板上面抹了一层泥草后再铺上油毡纸，基本已形成了一体。狂风从西面吹来，原本平整的房盖此时竟像像波浪似的浮动着，眼看就要被掀开了。大家都非常着急，有人提议往上面扔木头压住它，于是扛来几根木头，可是不行，刚扔上去就被大风吹落下来。后来有人喊上去几个人吧，张东贤用梯子在房山头爬了上去，他趴在房盖上就像树叶飘在水面上一样随波飘荡。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房盖高高掀起，张东贤忽地从上面滑落下来，大家紧张得一阵惊叫，随即房盖又回落下去。这小子还是真有点力气，他手抠脚蹬地滑落到房檐边上没有掉下来。 “再上去一个！” 随着喊声孙崇刚又爬了上去，他俩趴在房盖上就像是两只蛤蟆毫无作用，房盖还是在呼扇呼扇的飘动。 王明忠岁数大有经验，他找来绳子两头拴上木头，传递给房盖上的他俩，搭在房脊的两面，这样木头就不会滑落下来。这个办法挺好，于是又如法炮制了十多个，长短不一的搭在房盖的不同地方，似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远处已没有了天地之分，整个世界灰蒙蒙的浑浊一片。狂风像是从远古的世纪里吹过来的，带着原始的野性，在广袤的原野上疾驰肆虐，无拘无束，肆意妄为。大自然的威力在这里表现得那么的真实可信，令人可敬可畏。这不仅让我联想到远古时期这里的苍凉和萧瑟。 我们头一次经历过这么大的风，或许这就是所说的“飓风”吧。在毫无遮挡的荒原上疯狂地席卷一切，公路上正在行驶的汽车，像儿童玩具一样被轻松地扫进了沟里。 一连两天都是烟雾蒙蒙的，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树木燃烧的气味。听说抓吉公社着火了，后来又听说海青公社也着火了，这两个公社都在乌苏里江的江边上，海青公社在上游，抓吉公社在下游，相距能有一百多里路。 大火先是从抓吉公社着起，沿着江边的树林子和荒草逆流而上，一路烧到海清公社。 抚远农村的民舍都是木质结构的草泥房，房盖上铺着厚厚的苇草。秋干物燥，遇火即着，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整条街的农房瞬间化为灰烬。浓烟滚滚，暗无天日，很多人大多是在烟雾中迷失方向窒息而死。 傍晚大风停息了，在那遥远的东南方向的天空上，仍然还漂浮着大片的浓烟，他们说那里是海青公社。 几天来有关大火的消息不断传来，依傍在乌苏里江边的这两个公社都着火了，整个村屯涂为灰烬。抓吉公社烧死了三十来人，里面有很多儿童。其中有四名知青，一名是杭州女知青，三名是佳木斯的知青，两女一男。她们在慌乱中盲目地逃进了树林子，结果再也没有出来，海青公社也全烧没了，也烧死了几个人。 这场大火是抚远县有史以来损失最大，伤亡最惨重的一次火灾。我们创业队很幸运没有被大火顾及，但是却领教了狂风的威力。 韩晶大姐望着那遥远的浓烟，心中一直担忧着安兴胜大哥的安全，终日忧心忡忡，寝食不安，实在是放心不下便请假去了海青。 何伟华在家时曾学过一套拳法，他知道我也学过。有一天傍晚他把我约出来，指着西边说；“那里有一块场地，白天我都用锹铲平了，在那里打拳可好了。” “是吗？去看看。” 我和他往西走，在女生宿舍的房头吕淑杰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我俩。何伟华向她摆了一下头；“走吧。” “哦！——”我登时一愣，她去干什么？看样子他俩好像是约好了似的。 我俩在前面走，吕淑杰在后面跟着，我心里觉得很奇怪，她跟来干什么？ 出了院子约五六十米远的地方，顺着小路的排水沟有一趟长约十来米，宽约二到三米不等的长方形的场地。周围还有一些草垡头，南边五六十米远就是黢黑的树林子。 这块场地确实很平，地点也好，离宿舍不远不近，若隐若离。在这里可以看见院子里的一切，可是院子里的人却无意向这里张望，看来何伟华确实下了不少功夫。 何伟华笑着对我说；“吕淑杰也想学打拳，让我教她。” 吕淑杰在一旁咯咯咯地笑；“我也想学武术，以后谁要想欺负我，我就揍他，咯咯咯、、、” 我觉得很新鲜，一个女生竟然对打拳感兴趣，而且还是那么漂亮的女生。 我用脚蹭了蹭脚下的土，便到场地的那边去抻胳膊压腿。何伟华很有耐心，一招一式手把手地传授。他一只手握着吕淑杰的胳膊，一只手按着吕淑杰的腰，嘴上说；“胳膊要端平，腰要挺直，前腿弓，后腿蹬、、、” 吕淑杰不断地修正着动作，嘴里还不停地“咯咯咯”的笑。 他们俩的亲昵劲，我都不好意思看，或者说不敢看，压根就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觉得很别扭，很尴尬，只顾埋头打自己的拳。 第二天傍晚，何伟华对我说；“走啊！” 于是，我俩心照不宣的又向那个地方走去，吕淑杰仍然是一个人站在房头，然后是悄无声息地在后面跟着。 仍然重复着昨天的故事，何伟华还是手把手地指导，吕淑杰还是“咯咯咯”的笑，师徒间的情谊越来越浓。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的，渐渐地我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个陪衬。当时刚刚下乡，处对象还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为了掩人耳目他俩是有意把我带上，这样就能堵住很多人的嘴也避免了很多流言蜚语。 直到有一天，连长让我去县里办事，去了好几天，回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陪他们玩，后来听说抚远县的周晓虎又加入了他俩的队伍。 十月末的光景，安兴胜和杨勇回来了。走的时候他们两是扛着硕大的行李，此时却是两手空空，两人穿着露着白棉絮的军大衣。安兴胜大哥双手操在袖口里，杨勇敞着怀，狼狈地像个国民党的逃兵。 他俩的行李在江边的窝棚里被大火烧没了，身上穿的军大衣是他们刚去时驻军部队赠送的，但是也被飞溅的火星烧得大窟窿小眼的，像是机关枪打的似的。 李凤兰的鸡毛毯子当然也不能幸存，韩晶大姐再三道歉，因为无法补偿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至今仍记忆在心。安兴胜大哥还有一件遗憾的事，他给韩晶大姐买了一件羊毛衫，应该说那是一件定情物，也在这场大火中付之一炬，这是他最心疼的一件东西。 从火灾现场回来的肯定会有很多新闻趣事，大家围在一起，听着他俩讲大火和捕鱼的故事。 “房子都烧没啦，老百姓都跑到江里面，有一个老太太抱着一个大座钟坐在水里哭，一团团的火球子直往头上落，衣服烤干了往水里扎个猛子。”安兴胜说话的语速比较快，讲这件事的时候表情极其严肃认真，以强调此事的真实性。“我俩正在江里捕鱼，看见海青大队那边浓烟滚滚，知道是着火了，赶紧收网，划船就往回赶。我们的窝棚就在岸边，等我俩跑到岸上的时候，窝棚已烧没了，我俩的行李，和衣服全烧没了。” “死没死人呐？”不知谁问了一句。 “死了四个，一个妇女领着两个小女孩，躲在菜窖里熏死了，还有一个老头在屋里没跑出来，真惨啊。” 我们大家一阵沉默，对于生命的损失深感惋惜和哀痛。 杨念怀问；“看见老毛子了吗？” “看见了，老毛子的军舰就停在江中心不让咱们的船过界。” 杨勇接着给我们讲了一段他俩捕鱼的趣事；“有一天晚上我俩去溜网，老大划船我在前面看着浮标，不知不觉船就漂到了老毛子那面。”杨勇卷了一颗旱烟，绘声绘色地说，“我在船头悄声说，大哥，过了，老大耳朵有点背听不见，我又不敢大声喊，把我急得一个劲地说，过了，过了。” 老大呵呵笑着接过话茬说；“我在后面划船听不清他说的是啥，还以为是让我快点，快点。” 杨勇又抢过话茬说；“这老大啊，猛劲猛劲划呀，一下子撞到沙滩上了。”他俩讲得很神秘，我们听着也跟着着急。 “那咋整了？”有人急切地追问。 大哥咧着嘴嘿嘿地傻笑。 “咋整了？”杨勇讲到这来劲了，“这时候大哥才知道跑到老毛子这边来了，吓得我俩慌忙跳下水里把船推进水里，跳上船拼命地划呀，刚过江中心，老毛子的炮艇打着探照灯就开过来了，照了照我俩就开走了。” 安兴胜大哥又接过话茬；“好悬了！再耽误一会儿就被他们抓到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脑袋还向上一挑，表情严肃而又得意，就好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英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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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9 12:3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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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30 09:3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