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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水耗子 周树春，安兴胜，杨念怀等五六个人在浓江河逮住了一只水耗子，黒绒绒的很大。 晚饭后，周树春在宿舍门口把这只水耗子剥了皮，一帮人围着看，然后他们簇拥着大周来到了食堂，准备吃了它。 被剥了皮的水耗子白花花光溜溜的，看着心里就有点隔应和打怵，周树春的双手粘着红色的血迹，问我；“盆呢？” 我忙在面案下面拿出一个大铝盆递给他，他把水耗子扔进盆里用水洗了洗，然后在菜墩上剁成小块，问我；“红烧会不会？” 耗子，对我来说天生就有点胆怵和恐惧，别说吃它，看到它的样子就有些恶心和反胃，我连连晃着脑袋说；“我可不敢。” 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吱声。 “把火点着，我来！”周树春脱掉棉袄，挽起秋衣的袖子。 他往锅里倒了一些豆油，加入葱花、姜片，然后倒入水耗子的肉块，用勺子扒拉一阵子，浇上一瓢水盖上锅盖闷上了。我们在他身后围成一圈看着他的操作，爆锅的油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过了一会，锅里的热气从两块半圆的锅盖缝中冒了出来，那味道可真香，跟饭店里的炒菜一样的味道。大家默默不语，眼睛紧盯盯地看着从锅里冒出来热气。 大萝卜土豆汤已深深地根植在我们的胃肠中，血液里，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两种蔬菜，天天吃啊，吃的我们都忘记或根本就想不起来还会有其他的蔬菜了。 贫穷限制了想象。整天的伐木，吃饱了就是目的。没有参照就没有选择，没有选择就没有欲望，没有欲望就不会有痛苦。大萝卜土豆汤就是我们应该吃的，而且我们也吃得津津有味，因为你没有选择，没有想象。 好久没闻到这种肉香味了，撩得我们肚子里面的馋虫蠢蠢欲动，我们抽着烟静静地等待着。心里虽然对水耗子有点恐惧和恶心，然而却又无法抗拒肉香的诱惑。 十分钟左右，周树春打开锅盖用勺子扒拉一下说；“好了。”然后盛在一个大碗里，放在面案上。 我们拿着筷子围在面案前，瞪着眼珠子，直勾勾地望着碗里的水耗子肉谁也不敢动。那肉块油汪汪的闪着亮光，飘散着阵阵的浓香，怎么说它也是肉啊，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夹起一块肉，从牙缝里喊了一句“吃！”随后便闭上眼睛慌乱地塞进了嘴里。 那肉光滑细嫩，满口溢香，肉里有一根细细的小圆骨头，一咬即碎。没想到水耗子肉这么好吃，这么香，我猛地睁开眼睛想再夹一块，可是那只碗已是空空荡荡，连个骨头都没剩。 大家手里拿着筷子互相张望，吧嗒着嘴一脸的失望。 “太他妈的香了！”戴士杰喊了一句。 “没过瘾呐！”周树春把筷子摔在面案上。 孟瞎粮用筷子敲着空碗不满地说；“我还没吃着呢。” 可算是尝到荤腥了，尽管是令人生畏的水耗子，但它也是肉啊。几个月来天天是上顿萝卜土豆汤，下顿还是萝卜土豆汤，清汤寡水的，幸运点的碗里的汤水中还能有两三滴油星，连点酱油都没有。 肉啊，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天上的龙，想都不敢想，这只水耗子剥皮去肠，把骨头算上，充其量也就能有三四两重，怎奈狼多肉少，只吃了一口就没有了。可怜的孟瞎粮还没抢着，刚刚调起的欲望戛然终止，太吊胃口了！太没意思了！大家非常地懊恼和沮丧。 我敢肯定，此时如果有一大盆水耗子肉，也满足不了这群饥饿的食肉类动物。 周树春把那张水耗子皮洗净，抻平，然后钉在一块木板上，如同珍宝一样的把它珍藏起来。 晚上躺在被窝里大家还在津津有味地谈论着这只水耗子，杨念怀趴在枕头上，手指夹着旱烟磕磕巴巴地说；“水耗子跟地里的耗子不一样，它在水里专门吃小鱼小虾，它的皮毛可值钱了。” 周树春得意地讲述着他们捕捉水耗子的经过。 他说；“我们几个正在冰上走，突然看见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在跳，冰面上滑呀，它跳不起来也跑不动，我跑过去一看，是个大耗子，吓得我也不敢动，后来老大来了说这是水耗子。” 老大接着说；“水耗子我认得，它肯定是出来找食吃的，没想到碰到你们这帮饿鬼了，嘿嘿嘿。” 周树春又接着说；“大哥说是水耗子，我就不害怕了，抓起来往冰面上一摔就死了。” 老大又说；“岸边的草稞子里肯定有它们的窝，这东西要是找到就是一窝。” “哎！史耗子，这事你能知道啊，你们是亲戚呀，哈哈哈。”戴士杰开着玩笑。 “我还没吃着呐。”孟瞎粮嘟囔着。 史长明呵呵笑着说；“你个瞎粮喂的，笨笨磕磕地能抢到啥。” 孟瞎粮反讥道；“你这个史耗子，明天把你吃了。” 孙崇刚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说；“长明，你得防着点，这孟瞎粮营养不良，一着急没准真的把你吃喽啊。” 大家又一阵哈哈大笑。 周树春又接着说；“明天咱们还去那个地方找找，把它们的老窝给端回来，给孟瞎粮补一补。” “行行行。” “好好好。” 大家一致赞同。 这顿水耗子肉吃得大家甜嘴巴舌的，半年多了可算是见到了点荤腥，所以才显得特别地兴奋，明天还有一窝在等着我们呐，大家怀着美好的憧憬和希望，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下午，周树春，安兴胜，杨念怀等五六个人扛着尖镐和铁锹，风风火火地直奔浓江河，傍晚他们几个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看来呀，美好的生活真的只是个憧憬，要想实现好像还要多多努力呀。中山先生曾说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孟瞎粮的营养补给看来还要尚需时日。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忽然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李光哲参军了，马上就要走人了，我们都感到特别的突然。平日里大家都是按部就班的劳动学习，到点吃饭睡觉，循规滔矩的生活像水一样的平静。然而，李光哲参军的消息犹如巨石落在水里一样，激起冲天水柱，让我们感到惊撼不已。他是我们的连长，天天领着我们学习，不怕苦不怕累，要扎根边疆一辈子，可是下乡还不到半年，这位思想境界高于我们的带头人，却神不知鬼不觉地穿上军装，抛下我们就要展翅高飞了。 这不仅让我产生了怀疑，“拼命干，好好表现还有用吗？”心里忽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他是怎么参军的谁也不知道，事先一点征兆和消息都没有，就连冯玉琴也是蒙在鼓里不知所以然，公社只是说，县里武装部指定他一人去县里报道。 事后我们逐渐了解到；李光哲的家人在他下乡的那天起就开始为他返城做着不懈的努力，李光哲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其对象的爸爸是省军区的高干。七六年，某部队以特招方式，把指标直接带帽给了抚远县朝鲜族的知青；“李光哲”。 前不久，李光哲家来电报让他回去就是为了这件事。他的家人之所以不同意与冯玉琴处对象，其实是早已经预见到他们俩今后社会地位的变化。 最难过的还是冯玉琴，李光哲走的那天，穿着一套崭新的未带领章帽徽的军装。冯玉琴躺在铺上脑袋插在行李里，哭得很伤心，两眼红肿，散乱的头发粘贴在满是泪痕的脸上。队里的女生都很同情她，远远地看着她默默不语，能说什么呐？这个时候最好的安慰就是不要去打扰她。让她哭吧，哭出她心中的委屈，哭出她心中的不幸，哭出她心中的愤懑。 咳！刚刚开始就要结束，无论是谁都会难以接受，人之常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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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6 12:5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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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7 08:25: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