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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探亲假 每天早晨六点钟左右是宿舍里最忙乱的时候，有的没睡好或不愿起床的懒包，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满腹的怨气，也不知道气从何来，也不知道是冲谁不满，总之是一大清早气就不顺。有的瓮声瓮气地找裤子，找鞋子，有的头发蓬乱匆匆忙忙地往厕所跑，有的开始打水洗脸刷牙。 炉子上只能放一个盆，于是，大家抢着热水，热了半盆水忙给另一个人倒一半，抢不上槽的只能用冰水洗脸了。有很多是两三个人用同一盆水。洗脸水迸溅在地上和铺头上，有的人干脆将刷牙的漱口水吐到地上，地面湿漉漉的不小心就能滑倒。 早上六点半开饭，因为售饭窗口在男生宿舍，所以开饭时女生都过来打饭，这时男生宿舍的房门就像城门似的关不上了。炉膛里的那点热乎气早已被强势侵入的冷空气所压倒，大家都戴着棉帽子吃饭，好在那萝卜汤还是热乎的。 这天开过早饭后，我在整理着饭票，三个炊事员忙着刷锅刷盆，清洗屉布，她们一边拾掇一边聊着昨天晚上“史久晰”的被褥被烤着的事。 “史久晰”哈尔滨知青，身体很胖，走路像企鹅似的左右摇摆，皮肤白，厚嘴唇，下唇总是耷拉着合不上拢，明晃晃地露着两排雪白的大板牙，有时牙齿上还沾着未嚼碎的食物。说话吐字不清，嘴角常常堆着带气泡的白沫子。让干啥就干啥，见人就笑，从没见她发过脾气。张雪新说她有点弱智，干活时谁也不愿意和她一伙。 哈尔滨的知青说，史久晰的姥姥是俄罗斯人，她的皮肤很白，大眼睛双眼皮，头发自带波浪卷。从这些特征来看，她的身上还真的有外族血统的基因。 李春梅说；“她怎么睡得那么死，怎么叫都不醒。” 郭丽华笑着说；“可不是嘛，都把我急死了，火星子直往上冒，她怎么那么能睡啊！” 我停下手中的活问道；“史久晰的被褥又着了？” “唉呀妈呀，着的可厉害了！”李春梅加重语气并用手比划着说；“胳膊都烧破皮了，是不是？”她向王青和郭丽华求证。 她俩马上附和道；“嗯！胳膊都起泡了，毕永丽给她擦的二百二，用白纱布包上了。” “是吗？这么严重啊？”我吃惊地说。 这时戴新迪开门进来，李春梅又说；“戴姐你说史久晰是不是挺危险的？” 戴新迪瞅着我呵呵一笑说；“这史久晰呀，睡得可真死，她自己的被褥着了她都不知道，呵呵呵、、、你说逗不逗。” 戴新迪用手把头巾向后一抹，头巾便搭落在脖子上，她又接着说；“昨天晚上可真吓人，满屋都是烟呐，把我们全呛醒了，开始不知道是哪里冒烟，后来看见史久晰的被子上有火星子，才知道是她的被子着了，可是她却还在呼呼大睡，我们那么的喊她，扒拉她，她都不醒。” 戴新迪转头看着她们三个说；“哎妈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死了呢。真的，你看大家那么叫她，她都不醒，呵呵呵、、、”戴新迪手捂着嘴笑，她们三个也会心地跟着笑。 戴新迪又接着说；“后来我们几个把她抬了起来，她的被子和褥子全是火星子，小罗和富丽急忙把尿桶拎过来浇了上去。火是灭了，可是烟还是在冒，我赶紧抱着她的被子和褥子扔到了外面的雪地里，哎妈呀，她的被子那么厚可沉了！” 正说着门又被拉开，一股白色的冷空气随即钻了进来，李连长和张东贤进屋就跺着脚磕掉鞋上的雪，摘下棉帽子。大家停止了议论，郭丽华她们三个急忙出去了。 李连长对戴新迪说；“史久晰的行李那事你和公社说说，看看能不能给点补助，大家再凑点钱给她买套行李。” “嗯，我明天去。”戴新迪答应着。 “另外、、、”李连长看着戴新迪和张东贤说；“王凤茹回信没有？” 他俩相互看了一眼“没有，没听说。” 李连长阴沉着脸说；“太不像话了，回去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太无组织无纪律了。” 他俩没有吱声。 李连长说；“地址知道吧？” “知道。” “发电报，让她马上回来，一封不行发两封。”李连长怒气冲冲地说。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李连长发这么大的脾气。 王凤茹，哈尔滨知青，我们队的出纳员，搬到创业队时她还能待段时间，可是刚一入冬她就受不了了，王凤茹身体瘦弱，忍受不了天寒地冻的气候，便请假说回家拿点棉衣服，队里给了她十天假。 天气也是真冷，宿舍里只是晚间烧炕，地中间有一个炉子，炉筒子烧红了，大家能感到有些热乎气，可是灭火后，屋里和屋外基本都是一个温度，只是没有了那种呼啸的寒风。后半夜所有人的脑袋都蒙在被窝里当团长，第二天早晨，洗脸盆里的水都冻成了冰坨。 转眼就进入了一九七七年，元旦那天也是平平淡淡的，当地的知青都回家过年去了，而我们这些哈尔滨和佳木斯的知青依旧是大发糕，大萝卜汤。 刚进入二月份就有消息说，“快放假了。”因为二月十八日过年，所以这些日子大家都在议论，我的心情与大家一样开始浮动。 要回家了，我兴奋不已，大家成群结队地一起走，那情景是多么激动人心啊。我可以和胡慧兰结伴而行，帮她拿包裹，为她抢座位，趁机还可以向她表白我的心意。多么难得的机会呀，我和她挨着坐在一起，像旅游一样的多么浪漫。我的心啊都要飞了，每天都在焦躁的期待中度过。 离开家已有半年多的时间了，按理说不算太长，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刚出校门的人来说，却好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家的概念是那么的亲切，然而却又是那么的遥远和模糊。它就像是一个新鲜的词，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加上遥远的距离，“家”，这个词逐渐变得有些生疏，似乎就要被遗忘了。 一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都在期盼着探亲假这一天的到来，毕竟是年龄小且离开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休探亲假。在这里有干不完的活，学不完的习，整日的在雪地，树林和宿舍间来回穿梭，起早贪黑，忙忙碌碌。如今这一天终于临近了，“家”这个久违了的记忆突然地蹦了出来，鲜活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让我们既兴奋又激动。 真的好想家啊，想家里的亲人，同学和朋友，想我家门前的那条熟悉的胡同，想我家院子那扇包着铁皮的大门，回家，此时是所有人最强烈的愿望。 那天晚上我正在食堂核对账目，李连长开门走了进来，笑着对我说；“旭东啊，我们就要放假了，咱们队里还有一些马和猪，这些牲畜也需要吃喝呀，所以过年放假期间就需要有人照看它们。还有，我们的宿舍和队里的物品也需要有人看护啊。” 听到这里我的心一惊，他跟我说这些话干什么，是不是要把我留下来呀？ 果然，李连长话锋一转；“这么多人在这里值班，食堂也不能停火呀，所以你就得继续坚守岗位，再留下一个炊事员，你俩把大家照顾好。” “完啦！我回不去了。”我的心猛地一沉。这些天的兴奋和激动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与家人相聚和期盼的激情也随之烟消云散，幻想着能和胡慧兰像情侣一样的浪漫旅行顷刻间变成了泡影。 李连长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说；“前几天我在公社开会时徐书记说过这样一句话，‘战争时期考验人的标准是生与死，社会主义建设时期考验人的标准是公与私’，呵呵呵、、、旭东啊，现在就是对你考验的时候了。” 这太突然，太意外了，我悲哀得想哭，怎么会有这种事啊，照看牲畜？值班？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呀。可是、、、咳！毫无办法啊，我是伙食长掌管着钱和粮，况且李连长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明白是推脱不掉的，心里未免有些酸楚和遗憾，可是又别无选择只能从命，我点点头说；“行，我留下。” 第二天，二月六日，在女生宿舍召开大会，李连长宣布公社的决定；二月九日放假，二月二十二日归队（正月初七），假期为十四天，包括往返路程。按照国家规定探亲假为十二天，考虑大家是第一次回家探亲，所以公社多给了两天假，然后又公布了春节期间值班人员的名单； 食 堂；魏旭东、王青。 卫生医护；叶英。 喂 马；丛谦之。 喂 猪；周成志。 安全保卫；纪国华、玄相桐。 总共七人。 要回家了大家都很兴奋，心都慌了，简直就像花一样的怒放，个个兴高采烈，也没心思干活了，相反我却是满腹的失望和遗憾。 有些人要往家带些特产，有大马哈鱼，鱼仔，野鸡，白面等，这两天都在忙碌着，准备着。 就在大家欢天喜地准备回家探亲过年的时候，男生宿舍里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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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7 13:2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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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8 08:58: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