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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备年货 二月九日放假的日子到了，吃完早饭我来到女生宿舍，里面一片忙碌，大家都在收拾东西，相互帮忙捆绑行李，炕铺上放着鼓鼓溜溜，大大小小的旅行兜。胡慧兰和王丽霞正在拾掇包裹。 我问；“东西多吗？” “不多，她有一袋白面。”胡慧兰指着王丽霞说。 “一会我送你们。” 大家开始出发了，女生们叽叽喳喳地拎着大包小裹地往外走了，个个是喜上眉梢，春风得意的神色。今天是要回家了，心情自然轻松怡然，与往日出工时紧张忙碌的神态大相迳庭。 我在食堂拾掇了一下，随后出门跟着几个男生向公路走去。一向孤寂平静的小路上突然出现了这么多的人，一下子变得欢腾喧嚣的热闹起来。大家嘻嘻哈哈的大声说话，发出一阵阵爽朗愉快的笑声。前面五六十米远有一群女生，她们忽然停下来紧紧地围聚在一起，还频频地回头向我们张望。 “咦？她们在干什么，怎么不走了？”周树春疑问道。 “是啊，干啥呢？？？”大家也是疑惑重重。 稍后她们又向前走了。 等我们走到那里时发现雪地上有一泡被黄水浇化的圈圈。 戴士杰反应快；“啊！尿尿了。” 这帮男生立刻兴奋了，大声地喊叫起来；“羞啊——哄啊——哈哈哈——”那群女生在前面嘻嘻哈哈地一边跑一边笑。 胡慧兰和王丽霞她俩拽着白面的袋角，踉踉跄跄地在前面走着，我追过去把白面抢过来扛在肩上。 “你什么时候回去呀？”胡慧兰问我。 “不知道啊，夏天时再说吧，李连长说了多给我几天的假。”我说。 “你家里知道吗？”她又问。 “我给家里写信了。” 到了公路口大家站在路上等车，客车要等到下午才能过来，现在只能拦截顺路的汽车，能不能拦截到只能看运气了。 “你回去吧，挺冷的。” “是啊，说不上什么时候有车呢。” 我心里想也是，真不知道他们这么一大帮人什么时候才能截住车。 “好吧，我回去了。”说着我深情地看了胡慧兰一眼，当我俩四目相遇的那一瞬间，我感到胡慧兰的目光是那么地专注和期待，像电波一样令我周身震颤。 我一个人顺着小路往回走，倍感孤独和失落。回到队里，李连长和王明忠还有那几个值班的人都集聚在食堂里。 李连长说；“你们几个要注意安全，注意防火，晚间太冷、、、”他看着王青和叶英呵呵地笑着说；“就剩下你们两个女生，那么大的宿舍太、、、我看把那三匹马放在女生宿舍里吧，也好跟你俩做个伴，省得你俩害怕，呵呵呵、、、那马啊非常机灵，有个狼啊或黑瞎子什么的它早早地就叫起来了，呵呵呵。”李连长背着手，右腿晃动着，“嗯、、、把猪放在马棚里，马棚有门狼进不去。” 李连长停了一会又对我说；“旭东啊，你和小玄去公社买点年货，一九五村有豆腐坊，”他又转向王明忠，“老王，这事交给你，让豆腐坊冻一版大豆腐，再买点干豆腐，有杀猪的呢割点肉，好好过个年，呵呵呵、、、”他晃动着右腿又说；“老王，你家离这里近，有时间你就过来看看。” 安排完工作后李连长就回家休假去了。 下午我们开始按计划行动，先把三匹马牵进女生宿舍，在进门的时候这些马有些犹犹豫豫，因为门框低它们不愿低下高昂的头。老王一阵吆喝连拍带推的还是推进去了。 那两头猪可是费点劲，不敢把它们放出来怕它们跑了，在猪圈里我们先把绳子套在它们的腰上，其中有一头老母猪已怀崽子了，我们几个生拉硬拽地把两头猪弄到了马棚里。 忙完这些事以后，王明忠也回家休假去了。 人都走了，就剩下我们几个人，一下子显得那么的清静和空旷，女生的大宿舍里只有王青和叶英。我们五个男生都聚拢在南面的火炕上，丛谦之也从前面的那个小寝室搬了过来，顺便把他的那只马蹄灯也带过来了，宿舍里亮堂多了。 前不久公社给我们一个半导体收音机，一直在董学坤那里保管，平时他都锁在箱子里，基本就变成了他自己的私人财产。是否听以及什么时候听，全凭董学坤的意志和喜好来决定，休探亲假时李连长让董学坤把收音机交给我。 董学坤是木匠平时也不跟大伙出工，他和李连长的关系处得很好，队里的木工活也不多。他就在马棚和粮库之间又间壁了一个三米左右宽的小木屋，外面安了一个门，安上一把锁头，里面放了一些工具等杂乱的东西，钥匙挂在了董学坤的腰上，于是他又变成了保管员。 收音机只能收到中央台和黑龙江台，除了新闻就是样板戏，剩下的全是叽里咕噜的老毛子话谁也听不懂。不过这也算是挺好的啦，它毕竟有声有响啊，让我们单调枯燥的日子增添了许多生机和乐趣。收音机随便地仍在炕上，谁都可以拿过来乱播一气，想听就听，没有谁限制，有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醒来时收音机还在丝丝拉拉地响着。 晚上睡觉时我们用两根木桩把门牢牢顶住，防止熊瞎子和狼或野猪闯进来。 白天也没什么事，既没有上工的哨子也没有晚上开会学习的琐事，反正很轻松很自在。我烧了一大锅水，我们开始洗衣服，洗被子，屋内挂满了衣服和裤子，地上洒了很多水，滑溜溜的。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肥皂味。 外面刮着烟泡，飞雪飘扬，屋内的炉筒子都烧红了，暖乎乎的，听着收音机，跟着唱京剧，我们打扑克刮鼻子，玩累了躺着就睡。有谁能想到在这冰天雪地的林海雪原中，这座低矮的草房里竟然还有几个如此鲜活的生命，在这座与世隔绝的独立王国里，过着神仙也管不着的日子，无拘无束，其乐融融，真他妈的逍遥自在。 隔了三四天王明忠来了，说他们村的张迷糊家杀猪了，说好了给我们留了十斤肉。前两天我和玄相桐在公社已经买了十来斤肉，是按定量供应的。他还说豆腐坊已经冻好了一版豆腐给我们留着呢。 他在炉子旁烤着手说；“这猪不是随便杀的，得经过公社批准，谁家养几头猪都得登记，随便杀能行吗？给你没收还得罚款。” “自己家养的猪还得公社批准？” “那是！自己杀就是资本主义。”他摘掉长毛的狗皮帽子仍在炕上，搓着双手说，“就这么一头猪啊，不够分呐，我好说歹说，知青过年没回家，这才给了这十斤肉，咳！——”他叹了一口气，咧着嘴，晃晃脑袋又说了一句，“不少了、、、”那神态分明是在向我们显示他已尽到了最大的努力，然后转过头对我说，“把车套上，那么多东西我拿不了，再说你也得去交钱呐。” 丛谦之和老王把马车套好，我和玄相桐，纪国华跟着去了一九五村。 张迷糊膀大腰圆，面色黑红，酒糟鼻，两颗门牙被烟熏得紫黑色，说话憨声憨气。他媳妇穿着大红花棉袄在灶台旁忙活着，一个穿开裆裤的小男孩，脸上粘着鼻嘎巴，光着脚丫趿拉着一双塑料凉鞋，手里拿着一个剥了皮的熟土豆，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我们这群陌生人，屋内充满了辛辣的旱烟味。 “来了！——”张迷糊满脸带笑地向我们打招呼，他穿着米黄色的军用秋衣，眼睛光亮，精神十足，我心里纳闷；为什么叫他迷糊呢？ 王明忠说；“这点肉张迷糊想留着自己家吃的，我好说歹说才给你们留下，快谢谢人家。” 我心里一阵感动，握住张迷糊那只粗糙梆硬大手，感激地说；“谢谢张大叔照顾我们知青。” “你多大岁数？”他马上问道。 “十九岁。” “我是你哥，今年我二十三岁”张迷糊微笑着。 “啊啊！”我感到很尴尬，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这个比我大四岁的张迷糊，心里暗暗自责，什么眼光啊，怎么叫人家大叔呢？咳！也难怪，农村人整日与大自然切磋，风吹日晒，皮糙肉厚的，根本猜不出他的实际年龄，在砖厂初次见到王明忠的时候，我差一点叫他王大爷。 “快点把钱交了。”王明忠赶紧打了个圆场。 猪肉已经用麻绳拴好放在他家的水缸盖上。出来后纪国华说；“瞅着挺精神的啊，一点也不迷糊。” 王明忠笑着说；“他呀，确实挺精神，喝一口酒就不知道门在哪了，呵呵呵。” 我们又来到豆腐坊，装上冻豆腐和干豆腐，到小卖店买了几瓶罐头和果酒，又装了二斤散白酒，王明忠回家拿来几颗酸菜，年货基本就算是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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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9 13:4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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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0 08:30:14